朱由校站在乾清宫门口,指尖攥得发白。
看了眼还在地上哭求的王安,又瞥了眼僵着的魏忠贤,冷哼一声:“都进来。”
魏忠贤忙扶王安,可王安赖在地上不肯起,还往魏忠贤脚边蹭:“厂公救我……”
“进来!” 朱由校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忠贤没敢再扶,只朝王安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躬身进了殿。
王安这才慢吞吞爬起来,袍角沾着尘土,走路都打晃,哪还有半点 “老祖宗” 的样子。
殿里没点灯,只案上摆着盏油灯。
昏黄的光映得朱由校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他没坐,就站在案前,先看向魏忠贤:“你急匆匆来,是为东厂拿人的事?”
魏忠贤忙躬身:“回皇爷,是。许显纯去拿姚宗文,被东林党那帮文官拦了,还骂了校尉,硬闯着走了……”
“拦了就放他们走?” 朱由校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气。
“东厂是干什么的?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是朕的刀!”
“刀要够快,还要够硬!文官拦就放?那朕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
魏忠贤吓得 “扑通” 跪下:“奴才无能!请皇爷降罪!”
“降罪有什么用?” 朱由校往前走了两步,踢了踢魏忠贤的膝盖。
“朕给你们的权,是‘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查奸佞,除宵小,什么时候让你们看文官的脸色了?”
“姚宗文勾结冯三元,证据确凿,就算左光斗拦着,就不能先把人绑了?”
“真要闹到御前,朕难道会护着一个构陷边臣的言官?”
魏忠贤这才反应过来,皇爷不是怪他没拿人,是怪他不够狠。
他忙磕头:“奴才懂了!这就去办!现在就去把姚宗文抓回来,谁敢拦,就先拿了谁!”
“晚了。” 朱由校道,“夜里去。带足人手,动静大点,让京里的人都看看 —— 东厂的刀,不是谁都能碰的。”
他顿了顿,又道:“要是再办砸了,你就跟王安换个位置,去凤阳守陵。”
“奴才绝不敢办砸!” 魏忠贤重重磕了个头,爬起来就往外走。
路过王安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 要不是这老东西在这儿装模作样,皇爷也不会迁怒于他。
魏忠贤走后,殿里只剩朱由校和王安。
王安缩着脖子,想跪又不敢,站着又心虚,只好低低喊了声:“老奴…… 叩见皇爷。”
“起来吧。” 朱由校坐回椅上,端起茶盏没喝,“苦肉计演得不错。跪在宫门口求魏忠贤,是演给朕看的吧?”
王安身子一震,忙道:“老奴不敢!老奴是真知道错了,求皇爷留老奴一条命……”
“知道错了?” 朱由校笑了,笑声里带着冷。
“你错在哪了?错在让汪文言撺掇东林党骂魏忠贤?错在告病试探朕?还是错在以为朕年轻,能被你这三朝老珰耍得团团转?”
王安的脸 “唰” 地白了,“扑通” 跪下:“皇爷明鉴!老奴没有……”
“没有?” 朱由校把茶盏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杯沿。
“汪文言是你的人,冯三元的供词里写着‘受王安指使’,你敢说没有?”
“你告病的折子递上去,就让王格去给魏忠贤送银子,一边求着魏忠贤,一边等着朕来劝你留任,算盘打得真精啊。”
王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 他以为这些事做得隐秘,没想到皇爷全知道。
“你跟着先皇这么多年,朕本不想动你。” 朱由校的声音沉了下来。
“可你偏要往党争里钻。文官想借你压魏忠贤,你想借文官保自己的位置,把内廷搅得乌烟瘴气,真当朕看不见?”
他站起身,走到王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魏忠贤是靠客氏上位?他是靠办事!你以为刘若愚是踩你上位?他是靠本分!”
“就你,占着司礼监的位置,不想着替朕分忧,只想着算计来算计去,留你何用?”
王安的眼泪真掉了下来,不是装的,是吓的:“皇爷饶命!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奴还能替皇爷看司礼监的折子,还能……”
“不用了。” 朱由校打断他,“凤阳你也别去了。”
他朝殿外喊了声:“来人!”
两个内侍应声进来。
朱由校指着王安:“王安结党营私,干预朝政,杖毙!拖下去,打死了扔去喂狗!”
王安彻底懵了,连哭都忘了,只张着嘴嗬嗬地喘:“皇爷…… 不要……”
内侍哪敢迟疑,架起王安就往外拖。
王安的袍角在地上拖出一道印子,嘴里还在喊:“老奴是三朝老臣…… 皇爷不能……”
喊叫声越来越远,最后被殿门挡住,只剩 “砰砰” 的杖击声隐约传来。
朱由校坐在殿里,听着那声音,指尖慢慢松开 —— 他本不想杀王安,但这老东西不除,内廷永无宁日。对付这种揣着算计的老狐狸,只能用最狠的法子。
魏忠贤没回东厂,直接去了许显纯的住处。
许显纯正坐立不安,见魏忠贤进来,忙迎上去:“厂公,皇爷怎么说?”
“皇爷说了,东厂的刀,不能软。” 魏忠贤往椅上坐了,声音冷得像冰。
“夜里三更,你带五百校尉,去姚宗文府上。不管谁在,不管谁拦,先把姚宗文绑了!要是左光斗他们也在,一并拿了!”
许显纯愣了愣:“连左佥都御史也拿?”
“拿!” 魏忠贤道,“皇爷说了,动静要大。让京里的人都看看,谁敢挡东厂办事,就是这个下场!”
他从袖里掏出块令牌:“拿着这个,就说是朕的意思,谁敢啰嗦,先斩后奏!”
许显纯接过令牌,沉甸甸的,心里的顾虑全没了。
他猛地站起来:“厂公放心!末将这就去点人!”
“等等。” 魏忠贤叫住他。
“姚宗文府上要是有东林党人聚会,别客气。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回头给皇爷递个单子 —— 咱们拿了人,也得让皇爷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干了什么。”
许显纯眼睛一亮:“末将明白!”
三更的梆子声刚落,姚宗文的府邸外就响起了马蹄声。
五百名校尉分四路围过来,火把把半边天照得通红,刀光在火光下闪得刺眼。
“包围!一个都不许跑!” 许显纯勒住马,厉声喝道。
校尉们应声散开,撞开府门冲了进去。
府里的下人大惊小怪地喊,却被校尉们一脚踹开。
许显纯带着人往里走,刚到正厅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喧哗声 —— 果然在聚会。
“…… 魏忠贤要是敢来,咱们就联名参他!左公你说是不是?” 是惠世扬的声音。
左光斗的声音跟着响起:“急什么?等咱们的奏疏递上去,陛下自有圣断。”
“姚公,你明日再递一本,把魏忠贤擅围言官府邸的事写上,看他还敢不敢狂……”
话没说完,正厅的门 “哐当” 被踹开。
许显纯带着校尉冲进去,火把照在众人脸上,个个都变了色。
左光斗猛地站起来:“许显纯!你敢擅闯……”
“奉皇爷口谕,拿钦犯姚宗文!” 许显纯没等他说完,就抬手一指,“把他给我绑了!”
校尉们应声上前,姚宗文吓得往桌下钻,却被校尉一把薅了出来,绳子 “咔” 地绑上了。
“许显纯你放肆!” 左光斗急了,冲上去要拦,“没有驾贴,你敢拿人?”
“驾贴?” 许显纯冷笑,从腰间解下令牌,“这就是驾贴!皇爷说了,谁敢拦,一并拿了!”
他指着左光斗:“把他也绑了!”
校尉们刚要上前,缪昌期突然喊道:“我们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
“不能?” 许显纯往前一步,刀鞘撞在桌上,杯盘都震得跳了跳。
“东厂拿人,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命官!都给我老实站着!谁动,先崩了谁!”
厅里瞬间静了。
火把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不甘。
许显纯看着他们,嘴角勾起冷笑 —— 皇爷要的动静,这下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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