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宫的夜色如墨，烛火在康宁殿内摇曳不定。朝鲜高宗李熙在龙榻上辗转反侧，终于坐起身来，披上一件明黄绸袍。窗外的汉城静得出奇，连夏夜的虫鸣都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了。
陛下又失眠了？闵妃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她提着盏宫灯缓缓走近，灯光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高宗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日本人的最后通牒明日到期，朕如何能安眠？大鸟圭介要朕废除与清国的所有条约，这......这简直是逼朕做不忠不义之人。
闵妃将宫灯放在案几上，轻声道：方才云岘宫传来消息，父亲大人被日军去商议国事
高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们连父亲都......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总管连滚爬进殿来，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陛下！宫外......宫外全是日军！
高宗手中的茶盏地摔碎在地。他快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只见宫墙外火光闪动，隐约可见日军士兵的身影在黑暗中移动，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他们是要动手了吗？高宗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闵妃强作镇定，握住高宗冰凉的手：陛下莫慌，或许只是施压。若是真要动手，此刻早已杀进宫来了。
这时，侍卫队长金永德一身戎装疾步进殿，单膝跪地：陛下，日军已在四大宫门外布防，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未进一步行动。臣已命侍卫队严守各门，请陛下示下。
高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传朕旨意，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特别是，绝不可先开第一枪。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景福宫内的烛火通明，君臣无人入眠。寅时三刻，宫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日军在宫门前停下，为首者正是大鸟圭介。他身着黑色西洋礼服，手持文明杖，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威严。
请通报陛下，大鸟圭介对守门的朝鲜侍卫说，日本国公使大鸟圭介求见。
片刻后，大鸟圭介被引至思政殿。高宗端坐龙椅，闵妃垂帘在后，两侧站着寥寥几位能够连夜进宫的大臣。
大鸟圭介微微欠身，语气礼貌却不容拒绝：陛下想必已经考虑清楚了。废除清韩条约，委托日军驱逐清军，这是确保朝鲜独立的必要之举。
高宗握紧龙椅的扶手，指节发白：公使阁下，中朝藩属关系已历数百年，岂能说废就废？
陛下，大鸟圭介向前一步，声音渐冷，清国视朝鲜为属邦，这才导致朝鲜积弱不振。如今我大日本帝国愿助朝鲜真正独立，陛下何故犹豫？
兵曹判书闵泳骏忍不住出声反驳：公使阁下所谓的帮助，就是派兵包围王宫吗？
大鸟圭介冷笑一声：这是为了防止某些亲清势力对陛下不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珠帘后的闵妃，比如，那些与清国袁世凯过从甚密的人。
殿内气氛顿时凝固。这时，一名日军军官匆匆入内，在大鸟圭介耳边低语几句。大鸟圭介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陛下，看来您需要更多时间考虑。不过请记住，东京的耐心是有限的。今日午时之前，必须得到明确答复。
待大鸟圭介离开后，高宗颓然靠在龙椅上，喃喃自语：午时......只剩三个时辰了......
辰时刚过，一骑快马飞驰至景福宫门前。来自中国驻朝总理衙门的信使呈上袁世凯的密函。高宗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坚壁勿战，援军即至。
坚壁勿战......高宗苦笑，说得轻巧。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便在此时，宫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侍卫疾步来报：陛下，大院君殿下在日军下要求入宫！
高宗与闵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大院君李昰应在日军护卫下走入思政殿。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身着朝服，面色凝重。令人意外的是，他身后还跟着几位亲日派大臣，包括金弘集等人。
父亲......高宗起身相迎，却被大院君抬手制止。
陛下，大院君的声音苍老而疲惫，老臣此来，是为国家存亡之计。
闵妃在帘后冷冷道：殿下所谓的存亡之计，就是投靠日本人吗？
大院君没有理会闵妃的质问，径直对高宗说：陛下可知，今日若不答应日本人的要求，景福宫必将血流成河？陛下可愿做亡国之君？
高宗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金弘集趁机上前奏道：陛下，清国羸弱，自顾不暇，如何能保护朝鲜？如今日本强盛，与其为敌不如为友。接受日本人的条件，至少可保社稷不坠啊！
荒谬！闵泳骏怒斥，你这是卖国求荣！
双方在殿内激烈争论，而宫外的日军则始终保持着压迫性的存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离午时的期限越来越近。
巳时三刻，又一名日军军官送来大鸟圭介的亲笔信。信中语气愈发强硬：若午时不得答复，将视朝鲜选择与清国共同对抗日本，届时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
高宗读罢信，双手不住颤抖。他环视殿内，只见大臣们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一边是以闵泳骏为首的主清派，主张等待清国援军；一边是以金弘集为首的亲日派，主张接受日本条件。
陛下，大院君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是战是和，该做决断了。
高宗抬头望向殿外，目光似乎要穿透宫墙，看清这场危机的结局。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龙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午时的钟声即将敲响，朝鲜的命运悬于一线。景福宫内的每一口空气都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高宗的最终决定。而宫墙外，日军的刺刀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如同择人而噬的獠牙。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晚清三杰恩仇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