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尸臭。那几名幸存的村民瘫坐在污秽的地上，大口喘息，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我们不敢在此久留，搀扶起这些几乎虚脱的村民，迅速退入了旁边一座相对完好的废弃石屋。石屋门窗破损，但墙壁厚实，至少能提供一些遮蔽。
萧断岳（留守的）和金万贯守在门口警戒，玄尘子则立刻为几名村民检查伤势。所幸他们都只是些皮外伤和惊吓过度，并未被尸毒感染。
丁逍遥从马背上取下水囊，递给村民。几人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灌了几大口，这才稍稍缓过气来。
“多…多谢几位恩公救命之恩！”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壮硕猎户，挣扎着想要跪下磕头，被丁逍遥扶住。
“不必多礼。”丁逍遥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们是听闻九宫山异变，特地从外地赶来探查的。你们是附近的村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那声咆哮又是怎么回事？”
那猎户名叫赵铁柱，是山下赵家沟的猎户头领。听到丁逍遥的问话，他脸上再次浮现出巨大的恐惧，声音颤抖着说道：“完了…全完了…我们赵家沟，还有附近几个村子，全都完了！”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话语中充满了绝望：
“大概一个多月前，九宫山主峰那边，先是晚上总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又像是很多人在哭…那时候大家虽然害怕，但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山里的精怪或者前朝冤魂作祟，还请了道士做法事…”
“可后来，事情越来越不对头！”赵铁柱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山上的树，一夜之间就开始发黄、枯萎！地里的庄稼也跟着死了，连杂草都活不成！井水打上来，带着一股子腥臭味，喝了就上吐下泻，浑身无力…”
“再后来…就开始死人了！”他声音哽咽起来，“不是病死的，是…是变成那种鬼东西！”他指着外面行尸的残骸，“先是村里几个体弱的老人，莫名其妙就倒了，没过两天就爬起来，见人就咬！被咬伤的人，没过多久也会变成那副鬼样子！力大无穷，不怕疼，只想喝人血！”
“官府也派了兵来，可…可根本没用！”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村民接口道，脸上满是后怕，“那些官爷进去就没再出来…后来，山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晚上能看到主峰那边有黑气冲天，还能听到…听到刚才那种可怕的吼叫声！有人说，那是…是前朝的闯王李自成，变成尸王，从坟里爬出来了！”
“我们几个是躲在村里的地窖里，才侥幸躲过一劫。”赵铁柱抹了把脸，混着泥污和血渍，“本想趁着白天逃出去，没想到刚出来就被那些鬼东西围住了…要不是恩公你们，我们…”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不住地发抖。
丁逍遥和玄尘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这不仅仅是尸变，更伴随着大范围的土地枯萎和水源污染，仿佛整个区域的生机都被某种力量强行剥夺、污染了。
“你们可知道，那李自成的尸解墓，具体在九宫山什么位置？”丁逍遥问道。
赵铁柱努力回忆着，指了指主峰方向：“具体位置…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能知道…只听老辈人模糊提过，好像是在主峰‘老君岩’后面的一处绝壁下面…那地方邪性得很，平时根本没人敢去…”
老君岩…我们记下了这个地名。
“恩公…你们…你们是要去那里吗？”赵铁柱看着我们，眼中既有期盼，又有恐惧，“那地方…去不得啊！那是尸王的老巢！去了就是送死！”
丁逍遥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好好休息，天亮后，我们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夜色渐深。石屋外，死寂的荒村中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和低吼，更添几分阴森。屋内，村民们蜷缩在角落，疲惫和恐惧让他们很快沉沉睡去，但睡梦中也不时惊悸抽搐。
我们几人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用的是自带的炭火，不敢用村里的木料），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个人凝重的脸庞。
“此地煞气已深入土壤水源，龙脉被污，生机断绝。”玄尘子沉声道，“那李自成所化尸王，恐怕并非简单的尸变，其力量源头，很可能与这被污染的龙脉有关，甚至…可能与‘蚀’之力有牵连。”
“又是‘蚀’…”萧断岳（留守的）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牵动了腿伤，疼得他龇牙咧嘴，“这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丁逍遥默默拨弄着篝火，忽然开口：“李自成…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号称‘闯王’，曾一度攻入北京，推翻明朝，但最终兵败身死。据野史传闻，他并未彻底死亡，而是以某种‘尸解’之法假死，试图等待时机东山再起…若他真成了尸王，其执念恐怕不仅仅是杀戮，更可能是…他那未竟的帝王霸业，以及对这世间的滔天怨念。”
一个怀着帝王怨念的尸王，盘踞在受污染的龙脉节点上…这组合，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进入尸解墓，弄清楚根源，阻止他。”丁逍遥抬起头，目光坚定，“否则，不止是这九宫山，整个湖北，乃至更广袤的区域，都可能化为死域。”
“怎么进去？”我问道，“外面那些行尸和尸兵只是开胃小菜，墓里肯定更加凶险。而且罗姑娘和萧大哥现在这样子…”
我们都看向依旧昏迷的罗青衣和腿伤未愈的萧断岳（留守的）。
萧断岳（留守的）哼了一声：“老子腿瘸了，手还没废！守个门还是没问题的！”
玄尘子沉吟道：“罗姑娘的毒，或许…可以借此地的极端环境一试。”
我们都是一愣。
“此地生机断绝，死气弥漫，寻常药物难解罗姑娘所中之毒。”玄尘子解释道，“但物极必反，死极而生。那尸解墓既是灾祸源头，其核心或许也蕴藏着极致死气中诞生的一线生机…比如，尸王体内可能凝聚的‘尸丹’，或者墓中可能存在的、能平衡生死之气的特殊之物。这或许是救罗姑娘的唯一机会。”
风险与机遇并存。进入尸王老巢，无异于虎口拔牙，但为了救罗青衣，为了平息灾祸，我们别无选择。
“既然如此…”丁逍遥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黑暗中如同巨兽匍匐的九宫山主峰，“明日，我们先送村民离开，然后…直捣黄龙！”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夜色浓重，荒村死寂。篝火的光芒在黑暗中顽强地跳跃着，仿佛我们心中那不曾熄灭的希望与勇气。
黎明，即将到来。而更深的黑暗，还在那九宫山深处等待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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