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那道被拉长的影子先一步侵入房间,模糊地投在满是泥污的地板上,边缘随着门外微弱的光线轻轻晃动,带着一种不祥的征兆。阿吉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潜水刀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透神经末梢。云梦谣屏住呼吸,指尖扣着的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她悄然移动脚步,将自己置于一个既能保护玄尘子,又能随时策应阿吉的位置。
门口出现的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裹在一件沾满干涸泥浆、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雨衣里,雨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略显刻薄的下巴和一双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他看起来和外面那些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岛民没什么两样,浑身散发着海水的咸腥和淤泥的土腥气。
但此人站定的姿态,却透着一股与这身狼狈打扮格格不入的沉稳,仿佛脚下不是摇摇欲坠的楼板,而是坚实的磐石。他并未立刻进屋,而是就那样站在门口阴影与屋内光线的交界处,一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锐利而冷静地扫视着室内的一切——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玄尘子,紧张戒备的阿吉和云梦谣,以及……阿吉脚边那个沾满泥污却鼓鼓囊囊的背包。他的目光在那背包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长那么一瞬,虽然极其短暂,却被全神贯注的阿吉敏锐地捕捉到了。
“两位,看来昨夜的风浪,让几位受惊不浅。”来人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被海风侵蚀过的礁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近乎耳语的音量,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阿吉没有接话,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一分,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明显的防御和进攻姿态。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力。
来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抬起双手,手掌粗糙,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动作看似缓慢,却透着一股老练的谨慎。“这虎井屿,地方小,眼杂。”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要害,“昨夜那场‘海涨’,来得邪乎,退得也蹊跷。听说,几位是最后一批从东岸那家民宿撤出来的,还带着一位……伤得不轻的同伴。”
他顿了顿,雨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阴影,落在玄尘子那张灰败的脸上。“那家民宿,离传闻中的‘潮汐洞’,可是不远。”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变得粘稠起来。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存在,点出了他们昨夜的位置,更是直接将那场灾难与“潮汐洞”联系了起来!这绝不是普通的岛民或者偶然路过的幸存者!
云梦谣指尖的银针微微调整了角度,冷声道:“我们只是遇险的游客,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无事,请离开,我同伴需要静养。”
“游客?”来人低低地重复了一句,那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什么样的游客,会在这个季节,带着一身水下作业的痕迹,跑到这偏僻小岛?又是什么样的游客,身边会带着……”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玄尘子,尤其在玄尘子那异于常人的、即使昏迷也依旧带着某种出尘气质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这样一位人物?”
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依旧没有完全走进屋内光线最明亮处,保持着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几位招惹上的麻烦,恐怕不比外面的淤泥浅。‘观山’的人,鼻子比海狗还灵,已经闻到味儿了。而你们这位朋友……”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玄尘子胸口那即便隔着衣物也能看出轮廓的黯淡烙印上,语气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他这伤,不是寻常水火之伤,也不是礁石刮擦。这是被极阴秽气侵了心脉,又引动了某种古老的禁制反噬。寻常郎中的汤药,救不了他。”
阿吉心中剧震。对方不仅知道“观山太保”的存在,更是一口道破了玄尘子伤势的根源!这绝非巧合!
“你有办法?”阿吉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戒备稍稍减弱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探究。
“或许。”来人的回答滴水不漏,“我知道一种罕见的法子,或许能暂时吊住他这口不断逸散的元气。但这需要一味药引,极其难寻。”他的目光,第三次,也是最为直接地,落在了阿吉的背包上,“而几位,似乎恰好有我需要的一点……‘路引’。”
交易的目的,终于图穷匕见。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海图上的一个标记,一个方位。”来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确认之后,我立刻告知你们那味药引的所在和采摘之法。拿到药引,我自有手段为他暂时稳住伤势,助你们摆脱眼前的困局。这笔交易,对你们而言,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阿吉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对方的身份、目的、所言真假,全都是谜。但这确实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拯救玄尘子的机会。拒绝,可能意味着立刻与这神秘人交恶,并失去救人的希望;答应,则可能落入一个更深的陷阱。
就在这僵持不下、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刻,床上一直如同枯木般的玄尘子,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异响!
那不是痛苦的呻吟,更像是什么东西刮过腐朽空洞的管壁发出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云梦谣猛地转头,只见玄尘子眉心之处,不知何时,竟然凝聚起一丝比发丝还细、却浓稠如墨的黑气!那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毫无血色的皮肤下缓缓扭动、钻行!而他胸口那早已黯淡的烙印,边缘处也随之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余烬般的暗红色光晕!
这诡异至极的景象,让阿吉和云梦谣瞬间头皮发麻!
而门口那灰衣人,在看到这变化的刹那,一直沉稳的身形竟是不易察觉地一震,一直刻意压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
“阴煞缠魂,烙印反噬?!他……他接触过‘那个’东西?!是‘魂棺’?还是……‘往生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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