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青山小学门口晃晃悠悠地停稳，扬起一阵薄薄的尘土。苏念正埋头核对手里那长得看不见尽头的书单，车座缝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上周从月牙小学的孩子们手里接过来的，那些小家伙一股脑地把落叶塞满她的口袋，嚷嚷着“苏老师，给你当书签用”。
“到了，你再瞅瞅这单子，看还缺啥不。”陆星衍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他一手还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递了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过来，指尖上还留着早上打印时蹭上的墨印。苏念接过来，借着车窗透进的阳光细看，纸边被风吹得直颤：“绘本是够了，可青山这些孩子老问‘星星为啥会眨眼’，科普天文类的书，算来算去一个班也就能分到两本。”
陆星衍低低应了声，拉好手刹。车门刚吱呀一声打开，外头清亮的童声就涌了进来。五年级的小宇抱着个旧布包咚咚跑近，包上歪歪扭扭缝着颗星星——是上次苏念教他们缝的。“陆老师！苏老师！”小家伙跑到跟前，把布包往苏念怀里一塞，“这是我画的星空，想……想贴在图书角的墙上。”
苏念打开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十几张画。蓝汪汪的夜空是用蜡笔涂的，星星拿白色颜料一点一点缀上去，有的旁边还飞着小飞船。“画得真棒，”她蹲下来，理了理小宇跑乱的头发，“咱们就把这些画贴在书架边上，让所有来看书的人都能欣赏你的星空，好不好？”小宇使劲点头，眼睛亮得跟他画里的星星一个样。
那边陆星衍已经和校长抬着第一个书架下车了。操场是土地，风一过就起灰。校长抹了把额角的汗：“孩子们天天追着问，‘咱啥时候能有自己的图书角啊’，可算把他们盼到了。”陆星衍把书架稳稳放下，笑了笑：“今天先把架子搭起来，明天书到了，咱们一块儿收拾。”他抬头望过来，正对上苏念的目光。苏念扬了扬手里的画，他会意，嘴角轻轻弯了弯。
一下午转眼就过去了。团队成员老张和小林忙着组装书架，陆星衍跑去镇上买钉子和锤子，苏念就带着小宇和几个孩子打扫教室角落——那儿将来就是图书角了。灰尘不少，孩子们举着小扫帚扫得认真，苏念拿着湿抹布擦窗户。阳光透过刚擦亮的玻璃，在地上投下晃眼的光斑。“苏老师，”小宇突然仰起脸问，“图书角里会有《奥特曼》吗？”苏念一愣，随即笑起来：“下次咱们整理书单的时候，把《奥特曼》加上，行不？”小宇“哇”地一声，扭头就跑去找小伙伴报告好消息了。
陆星衍回来时，除了工具，手里还拎着一网兜橘子。“镇上瞧见的，挺甜，给孩子们分分。”他把橘子递给苏念，自己拎起锤子就去帮老张装书架。苏念剥开一个，递给正擦架子的小林：“辛苦了，歇会儿，吃个橘子。”小林接过，咧嘴一笑：“不累，看着孩子们那期待劲儿，比啥都提神。”
日头西斜时，三个书架总算立起来了。苏念和孩子们把画一张张贴到书架旁的墙上，陆星衍则在每个书架上贴好分类标签：“故事书”、“科普书”、“绘本”。校长踱步过来，望着整齐的书架和满墙的童画，感慨道：“真不知怎么谢你们，往后孩子们放学，可算有个念想了。”陆星衍摇摇头：“这才刚开头呢。明天书到了，咱们还得选几个小图书管理员，让孩子们自己管起来。”
大巴车发动时，孩子们还聚在操场边使劲挥手。小宇跑过来，揪住陆星衍的衣角：“陆老师，明天……明天我能当图书管理员吗？我保证把书都保护好！”陆星衍蹲下身，平视着小家伙认真的眼睛：“明天我们会选三个管理员，你要好好表现啊。”小宇用力点头，车都开远了，那小小的身影还在原地挥着手。
车上，苏念靠在椅背里，翻看着白天记的书单。陆星衍递过一瓶水：“累瘫了吧？”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摇摇头：“还好。就是一想到明天孩子们见到书的表情，心里就高兴。”窗外，夕阳把天空晕染得像孩子们画里的星空，暖暖的。“对了，”她忽然想起来，“小宇今天问起《奥特曼》，下次添书时咱们记着点儿。”陆星衍笑着点头：“成，明天我就联系出版社，多找点孩子们真正爱看的。”
苏念把书单收进包里，那叠画还安安稳稳地躺着。她看着画上稚拙的星星，想起孩子们今天认真打扫、贴画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陆星衍专注地开着车，偶尔瞥她一眼。月光淡淡地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碎碎的，像星光。
“明天会是个好天吧？”苏念轻声说。
“必须是，”陆星衍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最适合把星光请进教室的日子。”
大巴车在夜色里稳稳向前，朝着明天的光亮驶去。图书角里那些还空着的书架，正安静等待着，像一片尚未点亮的星空。而他们知道，明天，当那些载着知识和温暖的书本一一就位，这片星空，便会真正地、灿烂地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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