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404宿舍，厕所。
熟悉的、由数据流构成的漩涡，准时在门后洞开，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气息。
梁耀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而入。
这一次，他的心情与前几次截然不同。
不再是绝境求生时的赌命，也不是商业探索时的寻宝，而是一种带着明确目的和沉重压力的“出差”。
“包装回收计划”的成败，不仅仅关系到“一口入魂”的生死，更关系到“奇点科技”这个新生企业的价值观和公众形象。
他，输不起。
经过数次的穿越，梁耀对这个五十年后的垃圾场，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他知道，这里并非一片混沌，而是存在着某种功能性的区域划分。
凭借着那股源自金手指的、模糊的直觉，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冒着不明烟雾的化学废料堆，和不时有巨大机械臂挥舞的工业垃圾山，朝着一个散发着微弱“有机”气息的方向摸去。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一片全新的区域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没有刺鼻的机油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发酵的、混合着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
垃圾山的构成也完全不同，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和塑料，而是大量的、已经脱水的植物秸秆、厨余垃圾，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农业用的、可降解的包装材料。
“农业及生物废料区”。
梁耀的眼睛亮了。他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这里！
他加快了脚步，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这片巨大的有机物废墟中搜寻着。
突然，他的脚下被一个半埋在腐烂菜叶里的硬物绊了一下。
他蹲下身，刨开覆盖物，发现那是一个圆柱形的、由透明强化玻璃制成的样本仓，大概半米高。
样本仓已经从中断裂，里面的设备也摔得稀巴烂，但玻璃外壁上的一行镭射雕刻的小字，却清晰可见——【“盖亚”生态循环系统V2.0-昆虫单元】。
昆虫单元？
梁耀心中一动，凑近了那道裂口。
一股浓郁的、类似蚁酸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看到，在破碎的设备残骸和培养基碎片之间，有许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的、类似甲虫的生物，正处于一种假死般的休眠状态。
它们是什么？
梁耀在样本仓的底座附近，找到了一块摔碎的、巴掌大小的电子说明书残片。
他捡起来，尝试着按了一下上面的开机键。
奇迹般地，屏幕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显示出一段不完整的文字。
【……工程降解虫（代号：饕餮），是我司为解决星际殖民初期有机废料处理难题，而设计的基因工程生物。该生物……】
【……能以惊人的效率，分解包括但不限于：食物残渣、植物纤维、聚乳酸、聚己内酯在内的多种有机物及可降解聚合物……】
【……其消化系统经过特殊改造，排泄物为无任何毒副作用、富含氮磷钾的顶级有机土壤……】
【……警告：该生物繁殖能力极强，严禁在未经隔离的自然环境中释放……】
梁耀看着屏幕上那几行断断续续的文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完美解决方案吗！
以垃圾为食，排出沃土！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变废为宝”了，这简直就是一条完整的、小型的生态循环链！
他几乎是颤抖着，将那些处于休眠状态的“工程降解虫”，连同那些还沾着培养基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入了一个从旁边捡来的、密封性尚好的样本盒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被传送回去前的最后一刻，梁耀又在这片区域快速扫荡了一圈，将一些看起来有用的、关于未来农业和生物科技的废弃品，塞满了自己的背包。
……
第二天一早，奇点科技的临时实验室里。
梁耀将那些黑色的、仍在休眠的“饕餮”虫，放入了一个恒温恒湿的培养箱中，并按照说明书残片上的指示，滴入了几滴高浓度的葡萄糖溶液作为“激活剂”。
不到十分钟，那些虫子，便一只接一只地，缓缓舒展开了肢体，开始在培养箱里爬动起来。
“我……我草！老梁！你从哪搞来这么多蟑螂！还是变异的！”
王牌端着一杯豆浆走了进来，看到培养箱里那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吓得怪叫一声，手里的豆浆都差点扔出去，整个人像触了电一样，直接跳到了旁边的实验台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嫌恶。对于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视虫子为天敌的糙汉来说，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力，不亚于一部b级恐怖片。
“这不是蟑螂。”梁耀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记录着虫子的活性数据。
“这不是蟑螂是什么？你看它们那黑得发亮的壳，那六条毛茸茸的腿，还有那……那扭动的触须！呕——”王牌说着，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老梁，我警告你，这玩意儿要是跑出来一只，咱俩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梁耀被他那夸张的反应逗笑了。
他知道，跟王牌解释“基因工程生物”，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眼珠一转，换上了一副神秘而高深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牌，这你就不懂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子，这是我托姜董的关系，从瑞士一家顶级生物公司，高价引进的‘蛋白转化催化体’。”
“蛋……蛋白啥玩意儿？”王牌的脑回路显然再次短路。
“简单来说，”梁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它能把任何有机物，都高效地转化为高纯度的蛋白质。是未来的超级饲料，也是解决粮食危机的关键！懂吗？这每一只，都比黄金还贵！”
“这么牛逼？”王牌半信半疑地从实验台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培养箱前，看着那些虫子，眼神从嫌恶，逐渐变成了一种看“会走路的金条”的眼神。
“那当然。”梁耀继续忽悠，“它们的饲养条件极其苛刻，必须精确计算食物的配比和投入时间，才能保证最高的转化效率。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首席科学家。”
“没问题！”一听到“首席科学家”这个头衔，王牌瞬间挺起了胸膛，责任感爆棚。
他立刻拿来纸和笔，对着那些虫子，开始设计一套他自创的、包含了“量子进食节律”和“费洛蒙信息素引导”的“最优化进食方案”，嘴里还念念有词，俨然已经进入了科研状态。
梁耀看着被自己忽悠瘸了的王牌，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实验室的另一头，开始动手改装一个大型的、密封的玻璃反应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下午，梁耀在校园论坛上，高调宣布了“包装回收积分计划”的正式启动。
第一个回收点，就设在了乔紫莺所在的、环境科学学院的教学楼下。
这几乎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全校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这里。
傍晚时分，回收点已经堆满了小山般的“一口入魂”包装垃圾。
梁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第一批回收来的、最肮脏、最混杂的垃圾，亲手装进了那个他改装好的、巨大的玻璃反应箱中。
然后，他走到了正在一旁，抱着双臂，用一种审视的、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的乔紫莺面前。
“乔监督员，”梁耀微笑着，发出了邀请，“这个反应箱，将在这里放置24小时。我邀请你，和所有关心这件事的同学们，作为第三方监督员，共同见证一个……小小的奇迹。”
“24小时后，我们一起，打开这个箱子。”
说完，他在乔紫莺那充满探究的目光中，将培养箱里的“饕餮”虫，小心翼翼地，倒入了那个装满了垃圾的反应箱中。
然后，盖上盖子，密封。
一场关乎信任、关乎三观，也关乎奇点科技未来的公开审判，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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