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林的瘴气在冰莲灵火的照耀下，翻涌着退向两侧，露出黑黢黢的树干。苏清鸢掌心的冰莲虚影越发明亮，每走一步，脚下的腐叶就渗出一丝青黑色的汁液——那是空痕之根的咒力，被灵火逼出后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师姐，这些黑影好像在害怕灵火。”小弟子举着法器跟上，声音发颤，“你看它们都躲在树后面，不敢靠近。”
苏清鸢点头，视线扫过那些缩在阴影里的身影。它们仍顶着熟悉的面容，却在灵火的映照下显出扭曲的轮廓：林越的脸在左半边，右半边却爬满青纹；长老的胡须里缠着黑色的触须；连三百年前牺牲的同门，眼眶里都淌着绿色的黏液。
“它们不是真正的灵体，是空痕之根用记忆碎片捏成的傀儡。”她握紧引魂布烧成的灰烬——布料消失前，青纹印记最后拼出的“无妄石”三字，正指向林心那片最浓郁的黑雾，“灵火能烧断记忆的丝线，却烧不掉空痕之根的本体。”
越往林心走，空气越冷。腐叶下的青黑汁液汇成细流，在地上画出诡异的符文，与归墟阵的纹路隐隐呼应。苏清鸢突然停步，冰莲灵火在掌心猛地一跳——前方的黑雾中，立着块两人高的巨石，石面光滑如镜，却没有映照出任何人影，只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石缝里流转，像被困住的星子。
“这就是无妄石？”小弟子凑近，刚要伸手触摸，石面突然浮现出张脸，正是之前在古木后看到的“林越”，正对着他们阴森地笑。
“别碰！”苏清鸢拽回他，冰莲灵火掷出，撞在石面上炸开金色的火花。石面的“林越”瞬间溃散，光点却从石缝里涌出来，在空中聚成行字：“残魂灯在石底，需以‘心头血’点燃。”
“心头血？”长老脸色骤变，“那是灵修的本源精血，用一滴就损十年修为！清鸢丫头，不可！”
苏清鸢没有回应，只是盯着石面。光点聚成的字迹正在消散，消散前却突然变了形状，化作林越惯用的笔锋，在末尾加了个极小的冰莲符号——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信我”。
她咬破舌尖，强行逼出一滴心头血。血珠刚离开唇角，就被无妄石的吸力拽向石底，石面“咔嚓”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嵌着的盏青铜小灯，灯座上刻满了青云宗的护符纹路。
血珠滴落在灯芯的瞬间，青铜灯“腾”地燃起幽蓝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无数残魂的虚影，它们排着队往灯里钻，每进去一个，火焰就亮一分。苏清鸢看着那些残魂——有守隙长老，有联邦士兵，甚至有三百年前迷雾谷的禁卫，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解脱的神情。
“这灯在净化残魂。”长老喃喃道，“林越这孩子，是想借着归墟阵的余威，让这些被空痕之根困住的灵魂彻底安息……”
话音未落，无妄石突然剧烈震颤，石缝里涌出的光点不再聚成字迹，而是化作只青黑色的手，猛地抓住青铜灯的灯座！幽蓝火焰瞬间变暗，那些正要钻进灯里的残魂发出惊恐的尖叫，被黑手拽着往石缝里拖。
“是空痕之根的本体！”苏清鸢祭出冰莲灵火，火焰顺着黑手烧上去，却被石缝里涌出的黑雾扑灭，“它想抢走残魂灯！”
黑手的力道越来越大，青铜灯在石缝里剧烈摇晃，灯座上的护符纹路正在消退。苏清鸢能感觉到，那些即将被拽进石缝的残魂里，有个熟悉的气息正在挣扎——是林越的灵核碎片！
“清鸢！用冰莲种籽！”火焰中突然传来林越的声音，清晰得仿佛他就站在灯里，“种子在灯座的暗格里！”
苏清鸢立刻伸手摸向灯座，果然在底部摸到个凸起。她用力一按，暗格弹开，里面躺着粒通体碧绿的种籽，正是林越当年塞给她的那粒，只是比记忆中大了圈，表面还缠着丝淡淡的金光。
种籽刚接触到幽蓝火焰，就疯狂地生长起来，根系顺着黑手蔓延，将整只手缠成个绿色的茧。黑手发出凄厉的嘶鸣，青黑色的汁液顺着根系流进青铜灯，被幽蓝火焰烧得滋滋作响。
“快！让残魂灯照向石缝！”林越的声音带着急促，“空痕之根的本体就藏在里面！”
苏清鸢抱起青铜灯，将幽蓝火焰对准石缝。火焰的光芒刺破黑雾，照出里面蜷缩着的巨大黑影——它像团融化的沥青，表面布满了眼睛，每个眼睛里都映着不同的人脸，其中最大的那个，左眼是林越，右眼是蚀母，正死死盯着她。
“找到你了……”黑影发出无数人叠加的声音，石缝突然扩大，无数青黑色的触须从里面涌出来，朝着众人扑来，“你们以为净化残魂就能赢？太天真了……这些灵魂，早就成了我的养料！”
触须缠住青铜灯的瞬间，幽蓝火焰突然暴涨，将触须烧成灰烬。苏清鸢借着火焰的掩护，将冰莲种籽的根系往石缝里送——根系接触到黑影的刹那，竟开出朵巨大的冰莲，花瓣将黑影牢牢裹住，花瓣上的寒气让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
“就是现在！”林越的声音在火焰中炸响，“残魂灯的火焰能烧毁它的核心！清鸢，把灯扔进去！”
苏清鸢没有犹豫，将青铜灯掷向被冰莲裹住的黑影。幽蓝火焰与冰莲的寒气碰撞，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白光中，黑影的身体在快速消融，那些嵌在它表面的眼睛一个个熄灭，熄灭前却都转向苏清鸢，露出相同的眼神——那是林越消散前的眼神，带着不舍和决绝。
白光散去时，无妄石恢复了平静，石缝已经合拢，青铜灯嵌在石底，幽蓝火焰渐渐熄灭，只余下灯座上的冰莲印记，与苏清鸢掌心的虚影完美重合。
“结束了？”小弟子颤声问。
苏清鸢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无妄石。石面的光点重新涌出来，这一次却聚成个完整的灵体——是林越！他穿着月白长衫，手里握着半块灵核碎片，正对着她笑，只是身影比记忆中透明了许多。
“清鸢。”他开口，声音带着灵体特有的空灵，“残魂灯净化了最后三成灵核，现在……我终于能暂时凝聚形体了。”
苏清鸢冲过去想抱住他，手臂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眼眶瞬间红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真实一点？”
林越的身影轻轻晃了晃，举起那半块灵核碎片：“因为还有最后一块碎片，藏在‘时光裂隙’里。只有找到它，我才能彻底重聚。”他指向西方的天空，那里的星轨正在重新排列，却在最边缘的位置缺了个角，“裂隙就在星轨的缺口处，只有残魂灯的余烬能打开它。”
青铜灯的灯座突然亮起，弹出个小抽屉，里面装着撮幽蓝的灰烬。苏清鸢拿起灰烬，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是林越的灵息，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我陪你去。”她抬头，却发现林越的身影正在变淡，石面的光点开始溃散，“林越！你去哪？”
“裂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林越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影渐渐融入无妄石的光点中，“记住，看到任何熟悉的场景都别停下……那是时间的陷阱……”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时，无妄石的石面浮现出最后一行字：“裂隙在三日后开启，带着灰烬来。”
苏清鸢握紧那撮幽蓝的灰烬，掌心的冰莲虚影突然刺痛起来。她低头，发现虚影的中心多了个极小的青纹印记，形状与空痕之根的眼睛一模一样，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闪烁。
这印记是刚才黑影消散时沾上的？还是林越的灵体带来的？
西方天空的星轨缺口处，突然闪过一道青紫色的光，快得像错觉。苏清鸢抬头望去，只见那缺口的边缘，竟有无数细小的触须正在蠕动，它们顺着星轨的纹路蔓延，像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
她突然想起林越最后的话——“那是时间的陷阱”。
这陷阱，是针对空痕之根的，还是针对她的？那藏在时光裂隙里的最后一块灵核碎片，究竟是林越重聚的关键，还是空痕之根布下的、让她永困时间循环的诱饵？
苏清鸢握紧幽蓝的灰烬，掌心的冰莲虚影与青纹印记同时发烫，像在互相撕扯。三日后的时光裂隙，等待她的，究竟是重逢，还是永别？
无人知晓。只有西方的星轨缺口，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像只窥视的眼睛，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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