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的目光掠过林刻，却在落在殷玄的脸上时骤然凝固。
像。
太像了。
尤其那昳丽却脆弱的轮廓，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宇，恍惚间与记忆中病榻上咳血、容颜苍白的女子身影重叠……
“阿姐……”
青梧喉结滚动，几乎要将那个深埋心底的称呼脱口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咽下，只化作一声质问，目光转向林刻，
“你来此，是少主又有事吩咐？还是那个萧琉铮？”
他口中的少主，自然指的是林烬霄。
他抬手，指腹抹去唇角一丝未干的血迹，语气淡漠：“我修为不济，留不下人。为了活命，只能放他走了。”
毕竟，林烬霄的命令再重要，也不值得他青梧把命搭上。
虽然他的确想要突破元婴期，但他总不能真的强行让萧琉铮和他双修……至于对方离开后会如何，是否会被那未尽的药性反噬爆体而亡，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了。
“放走？”林刻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前辈有办法离开凤阁？大阵已经开启……”
“自然。”青梧语气平淡，“明城并非久居之地，我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难不成，真打算老死在这凤阁之中？”
“林师兄，先处理殷师弟的事！”沈静立刻提醒道。
林刻心中一凛，立刻压下心中的问题和激动，对青梧道：“前辈，晚辈此来，只为救人……此乃我圣地弟子殷玄，遭强敌重创，体内灵力失控暴走，命悬一线……”
“晚辈束手无策，望前辈助能他疏导狂暴灵力，救他一命，且他……与圣子殿下有旧，恳请前辈施以援手……而且，他现在灵力暴动……”
“若能救他，前辈或可借此磅礴灵力冲击瓶颈，于修行亦是大有裨益……”
青梧的目光再次落在殷玄脸上，那熟悉的眉眼轮廓……
阿姐……
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淡声道：“进来。”
林刻连忙抱着殷玄进入静室，王霜宁和沈静紧随其后。
青梧示意林刻将殷玄放在榻上。
殷玄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滚烫，唇间溢出破碎的呻吟：“热……好难受……”
青梧走到榻边，伸出两指，一缕精纯柔和的水系灵力探入殷玄的经脉。
甫一接触，他便眉头微蹙，显然也感受到了殷玄体内那狂暴冲突、濒临崩溃的力量风暴。
更有一股奇异的、沛然的生机之力在强行修复，却反而加剧了混乱，如同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强行注水。
就在他的灵力与那股奇异生机接触的瞬间，青梧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极其微弱的奇异悸动感传来，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却让青梧看向殷玄的眼神更加深邃莫测。
果然……
“前辈……”林刻见他沉默，心焦更甚。
“能救，”青梧立刻出声止住他的话，“你们现在去外间等着，也调息一二……你可也伤得不轻……至于离开，我此处确有离开凤阁的路径，待他情况稳定，你们即刻带他走便是。”
林刻三人不敢多言，依言退至外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静室内
青梧挥手布下更强的隔音匿踪阵法，隔绝内外。
他走到榻边，看着殷玄痛苦蜷缩的模样，眼神复杂难辨。
“虽然不知你为何能修炼……”青梧低声自语，“但愿你……一切安好。”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上床榻，将殷玄扶起，背对自己靠入怀中。
他双手结印，精纯的水系灵力缓缓注入殷玄体内，同时运转功法，小心翼翼地引导、梳理着那狂暴冲突的力量。
随着疏导的进行，青梧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己的修炼瓶颈，竟在对方这股灵力的刺激下，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看来……”青梧感受着自身灵力的微妙变化，看着怀中少年痛苦稍缓、气息渐趋平稳的面容，眼神更加复杂，“此番，倒是我承了你的情……”
不知过了多久，殷玄体内狂暴的灵力终于被暂时压制理顺。
青梧缓缓收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低头看着沉睡的少年，声音很轻：“不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会偿还因果，现在，就让我先欠你些……”
他动作轻柔地将殷玄放平，然后整理好自身的衣物，恢复了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
外间
青梧抱着依旧沉睡但气息已平稳的殷玄，走了出来。
林刻、王霜宁、沈静立刻围拢上前。
林刻看到殷玄安详的睡颜，心中大石落地：“前辈？”
青梧将殷玄交到林刻怀里：“他无碍了，一炷香后自会醒来。”
林刻刚要躬身道谢，就被青梧抬手制止。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前所未有的灵力，以及那触手可及的元婴契机，然后递过一枚小巧的玉石印鉴给林刻：
“此物，劳烦你之后转交给少主。”
林刻恭敬接过，心下已有几分猜测——这恐怕是青梧的辞别信物。
果不其然，青梧继续开口：“此间事已了，我不会再回凤阁。就此别过，诸位保重。”
“前辈，”林刻只是平静地问道，“您……不再见圣子殿下一面了吗？”
青梧沉默了一瞬，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听不出情绪的低语：“不必了。他如今……很好。”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到静室一角，在一块看似装饰的玉竹浮雕上依循某种特殊规律快速点按数下。
微弱的空间波动在房间角落荡漾开来，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太稳定的光门。
“从此处走，是凤阁‘九幽玄水阵’一处年久失修的薄弱节点，可通外界。”青梧指着光门，“但此通道维持不了太久，且若阁主开启大阵第二阶段‘玄水封天’，此路亦会被彻底封死，你们速速离开吧。”
林刻见此也不再犹豫，对青梧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王霜宁和沈静也连忙行礼道谢。
几人迅速踏入那道光门之中。
光芒一闪，三人的身影连同殷玄，瞬间消失在听竹轩内。
只剩下青梧一人。
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寂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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