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青白色的光霞，如同初春最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启的手臂。带来一种微温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触感”，与鸿蒙之气的混沌包容、碎片的冰凉坚硬、能量冲击的狂暴震荡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有“意图”的触碰。
启停了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他微微低下头，那双倒映着整个混沌宇宙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被拂过的手臂皮肤。那里，仿佛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陌生的“痕迹”，不是物理上的，而是能量与规则层面的短暂交互。
他不懂什么是警示，什么是探查，更不懂何为善意或恶意。他那空白的心智只能最直接地接收并记录这前所未有的感觉。
新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残破光罩中的三道身影。这一次，他的“注视”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扫描，而是真正聚焦在了“发出”这种奇特触碰的源头——那个须发皆白、嘴角溢血、双手仍在艰难掐诀的月白道袍老者，玄机子。
光罩之内，死寂一片。
玄机子、天火仙王、素云仙子三人，如同被无上神通定格，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倒映着启那完美无瑕、在毁灭性能量流中安然无恙的身影，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惊骇、茫然，以及一丝荒诞绝伦的感觉。
天火仙王手中的烈焰巨斧不自觉地垂下了几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微声响，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征战四方，见过的奇闻异事数不胜数，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颠覆认知！那足以轻易撕碎他这仙王体魄的混沌乱流，竟对那赤裸少年毫无影响？
素云仙子捧着琉璃宫灯的双手微微颤抖，灯焰摇曳得更加剧烈。她感受到的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渺小”感，仿佛萤火之于皓月，溪流之于瀚海。那少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其存在本身，就仿佛是整个鸿蒙的缩影！
玄机子仙尊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是三人中见识最广、修为最高者，隐约知晓一些关于鸿蒙纪元的古老传说。眼前这少年，周身流淌的精纯鸿蒙气息做不得假，那万法不侵、混沌辟易的肉身做不得假！这极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先天神圣，自鸿蒙中孕育而生的唯一存在！
可为何……这位存在的眼神，如此……空洞？仿佛初生的婴孩，只有最原始的懵懂？
刚才自己情急之下发出的那道探查光霞，会不会已然触怒了对方？想到此，玄机子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面对这种可能是鸿蒙化身的存在，他们三人与蝼蚁何异？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极致的心理压力中，启有了新的动作。
他似乎对刚才那缕光霞的“触碰”意犹未尽，又或许是觉得光罩内的三个“东西”能发出这种新奇的波动很有趣。他学着玄机子刚才的动作，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莹白如玉，指尖圆润，看不出丝毫力量感，就那样平平无奇地，朝着剧烈闪烁、布满裂纹的青白色光罩点去。
“前辈不可！”
“小心！”
天火仙王和素云仙子几乎同时失声惊呼，尽管他们知道这警告多么苍白无力。玄机子更是瞳孔骤缩，拼命催动残存法力，试图加固阵牌防御！他无法想象这疑似先天神圣的一指落下，会引发何等后果！
然而，预想中天崩地裂、阵牌彻底崩碎的景象并未发生。
启的那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光罩之上。
没有轰鸣，没有爆炸。
只有“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气泡被戳破。
那由玄机子仙尊本命仙器“两仪微尘阵牌”撑起的、勉强抵御着混沌漩涡侵蚀的光罩，在那根看似无害的手指面前，脆弱得如同宣纸，瞬间被洞穿了一个小孔！
刹那间，光罩内的平衡被打破！外界的混沌乱流与毁灭性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那个小孔涌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啸声！光罩剧烈闪烁，裂纹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
玄机子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本命仙血，头顶的阵牌发出一声哀鸣，裂纹再次扩大，几乎要彻底碎裂！他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气息急剧萎靡。
“不好！”天火仙王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挥动巨斧，劈向那从孔洞中涌入的毁灭能量流，试图将其堵住。素云仙子也娇叱一声，将琉璃宫灯的光芒催发到极致，奋力修复光罩裂缝。
但这一切，在浩瀚的鸿蒙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徒劳。那小孔虽小，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光罩的崩溃似乎已在顷刻之间。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启，却对光罩内三人的绝望和濒临崩溃的防御毫无所觉。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指尖传来的触感所吸引。
戳破光罩的那一刻，指尖传来一种轻微的阻力，然后是一种“破裂”的感觉。紧接着，是从那小孔中涌出的、更加清晰的三种不同的“波动”。
一种（玄机子）浩大却衰竭，带着一种繁复的秩序感，此刻正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一种（天火仙王）暴烈狂野，充满锐利的攻击性，正疯狂地对抗着涌入的能量。 一种（素云仙子）柔和却坚韧，带着生机与修复的意味，正努力地弥合创伤。
这三种波动都比之前那缕光霞强烈得多，也复杂得多，交织在一起，涌入启的感知。
他似乎觉得很有趣，那双茫然的眼睛微微亮了一点点。他甚至无视了那从孔洞中涌入、冲击在他手指上的混沌乱流——那些能量对他来说，如同微风拂面，甚至被他皮肤自然而然地吸收转化。
他看着光罩内手忙脚乱、拼命挣扎的三人，偏了偏头，似乎不理解他们为何“动”得如此剧烈。
然后，他做了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并没有收回手指，而是就那样将手指停留在孔洞处。接着，他尝试着，从自己那浩瀚无边的鸿蒙本源中，分离出极其细微、对他而言九牛一毛都不算的一丝能量，顺着那根手指，缓缓地、毫无技巧地注入了那个小孔之中。
他并非想帮忙，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既然戳破了别人的“东西”，或许应该“还”一点什么？这是一种极其模糊的、基于最原始交换本能的行为，甚至算不上善意。
然而，就是这丝细微到极致、但对玄机子三人而言却精纯磅礴到无法想象的鸿蒙本源能量，顺着手指涌入光罩，然后……
轰！！！
如同在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上，倾倒下了一桶最炽热的火油！
那原本即将彻底碎裂的两仪微尘阵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仙光！上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愈合，甚至变得比最初更加晶莹剔透，符文流转间，隐隐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鸿蒙紫气！
原本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青白色光罩，瞬间变得凝实无比，厚度激增！光华大放，如同一个巨大的青白色太阳在这毁灭漩涡中骤然亮起！
那些从孔洞涌入的混沌乱流和毁灭能量，撞在这加强版的光罩上，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再也无法撼动其分毫！光罩甚至开始反过来排斥和净化周围的狂暴能量！
“这……这是？！”
玄机子仙尊原本萎靡的气息瞬间暴涨，不仅伤势尽复，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竟然都隐隐松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头顶焕然一新、甚至品质明显提升的阵牌，感受着其中那股精纯至高、让他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鸿蒙本源气息，整个人都懵了。
天火仙王一斧劈空，愣愣地看着突然变得坚不可摧的光罩，以及外面依旧茫然伸着一根手指的启，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颗鸡蛋。
素云仙子手中的琉璃宫灯灯焰骤然稳定，并且燃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散发出的清凉光辉让她消耗的法力急速恢复，甚至带动她的修为都精进了一丝！
绝处逢生！
不！是得到了天大的造化！
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涌入光罩内的能量，其品质之高、本源之纯净，远超他们认知的任何天地灵气、仙元道力！仅仅是沾染了一丝，就让他们受益匪浅！
这位鸿蒙中的存在，非但没有因冒犯而降下雷霆之怒，反而……随手赐予了他们一场难以想象的大机缘？
巨大的反差让三人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光罩外那个依旧一脸懵懂的少年。
启看着突然变得“明亮”和“坚固”许多的光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还”回去的那一点点东西，好像让这三个“东西”的波动变得强烈和稳定了一些？
这种“互动”似乎产生了明确的结果。
他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紫色光点流转，似乎在进行着一种简单的“因果”关联。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光罩内三人再次心跳骤停的举动。
他缓缓地，将那只戳破了光罩的手指，收了回来。目光却越过了光罩，投向了他们身后那更加恐怖、布满了无数漆黑裂缝、涌动着毁灭性能量的混沌漩涡中心。
那里，传来的混乱与毁灭的“波动”，更加剧烈，也更加……“不同”。
他似乎，对那里产生了兴趣。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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