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晋西北的黄土地上。
独立团二营三连的战士们,正押送着一批从后方送来的粮食和弹药,走在一条还算平缓的山间土路上。
接连的胜利,让战士们的精气神都变了。
装备好了,伙食也跟上了,走起路来,腰杆子都比以前挺得直。
队伍里,几个小年轻甚至哼起了家乡的小调,气氛松快得很。
连长王大力走在队伍中间,嘴里叼着根草棍,眉头却拧着。
团部刚下了命令,让各部队收缩防线,别跟鬼子的骑兵硬碰。
可他们这批物资,是早就定好要送到前沿哨所的,耽误不得。
“都给老子把皮绷紧了!”
王大力吐掉嘴里的草根,冲着队伍吼了一嗓子。
“别他娘的跟逛自家后院似的!这方圆几十里,可都是鬼子骑兵的地盘!”
战士们一听连长发话,立刻收了笑,手里的步枪也握紧了,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王大力心里这才松快了些。
他这个连,是二营的老底子,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战斗力在全团都挂得上号。
只要不是一头撞上鬼子的大部队,他有信心应付任何麻烦。
队伍拐过一个山坳,前头的地势豁然开朗,是一片绵延好几里的开阔地。
就在这时,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一个老兵,突然站住了。
他叫李四,五十多岁的老兵油子,耳朵尖得很。
“连长,不对劲。”
李四把耳朵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听了片刻,脸色刷地就变了。
“有马!好多马!正冲咱们这边来!”
王大力心里“咯噔”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传来一阵轻微又有节奏的震动。
那震动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像有一面巨鼓,正在地平线那头被擂响。
“隐蔽!快!就地找掩体!”
王大力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他一把拽过身边还发愣的机枪手。
“把那两挺歪把子,给老子架到那个土坡上!快!”
战士们训练有素的反应救了他们。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散开,各自找到洼地和石块趴下的一瞬间。
远方的地平线上,冒出了一道黑色的细线。
那道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拉长,马蹄声如同滚滚闷雷,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鬼子的骑兵!
王大力举起望远镜,手心里全是汗。
来的不是大部队,是一支三十多人的骑兵侦察队。
可即便如此,那三十多匹高大的东洋马排成冲锋队形,卷着漫天烟尘,直扑过来的景象,依旧带来了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打!”
王大力红着眼吼道。
土坡上,两挺轻机枪率先咆哮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朝着冲锋的骑兵扫了过去。
可让人心头发凉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鬼子骑兵速度太快,队形又散得极开。
机枪子弹打在他们周围,溅起一串串尘土,却很难打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反倒是那些骑兵,在颠簸的马背上,举起了手里的骑枪。
他们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没有停下来瞄准。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马蹄的轰鸣中响起。
土坡上,一个机枪副射手惨叫一声,额头上爆出一团血雾,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另一挺机枪也被精准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王大力看得眼珠子都要裂开了。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骑兵的可怕。
步枪手们也在拼命开火,但用处不大。
在他们瞄准、射击的短暂时间里,那些骑兵已经冲出了上百米。
太快了!
根本没法打!
短短几十秒的交火,鬼子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为首的一个鬼子曹长,脸上挂着狰狞的笑,他抽出腰间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
“为了天皇!冲锋!”
“杀!”
三十多名骑兵同时发出一声呐喊,伏低身子,马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们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毫不费力地切进了黄油。
步兵连仓促组成的防线,被瞬间凿穿。
一个年轻的战士刚从掩体后站起来,想用刺刀去捅马腿。
一道银光闪过。
他的脑袋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喷着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战士试图用枪托去砸马头,却被战马巨大的冲力直接撞飞出去,胸骨塌陷,嘴里往外冒血,眼看就活不成了。
雪亮的马刀在人群中上下翻飞,带起一道又一道的血线。
战士们的惨叫,战马的嘶鸣,武器的碰撞声,搅成了一片。
这不是战斗,是屠杀。
独立团引以为傲的白刃战技术,在骑兵绝对的速度和冲击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个步兵,根本没法同时对抗一个骑兵和他的战马。
王大力的眼睛血红,他用手里的步枪,打翻了一个冲到跟前的骑兵。
可没等他拉动枪栓,另一把马刀已经从侧面劈了过来。
他下意识一躲,胳膊上被划开一道深得能看见骨头的口子。
剧痛传来,他死死咬着牙,看着自己的战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心被刀子剜着一样疼。
不行!
再这么下去,全连都得交代在这儿!
绝境之中,一股子狠劲儿冲上了王大力的脑门。
他看准了骑兵冲锋过后,正在调转马头,准备第二轮冲锋的那个短暂空隙。
他扔掉步枪,猛地扑向旁边装物资的大车。
他抱起一箱沉甸甸的手榴弹,用牙咬开箱盖,抓起四五颗,一把拧开了所有后盖。
“都给老子趴下!”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然后,他抱着那捆拉开了导火索的手榴弹,朝着骑兵最密集的地方,猛地扔了过去。
正在拨转马头的鬼子骑兵,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轰隆!”
剧烈的爆炸,瞬间吞没了一切。
火光中,三四个鬼子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得四分五裂,战马的残肢和人的碎块飞上了半空。
巨大的冲击波,让周围的骑兵也人仰马翻。
战马受惊的嘶鸣和骑兵的惨叫,让鬼子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
就是现在!
幸存的步兵连战士们,抓住了这用命换来的宝贵机会。
“给连长报仇!”
“跟小鬼子拼了!”
他们从掩体后冲了出来,将一颗颗手榴弹,一排排子弹,倾泻向那些陷入混乱的鬼子骑兵。
鬼子骑兵侦察队的队长,是个经验丰富的少尉。
他看到自己的部队出现伤亡,而对面的八路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反抗的意志却凶悍得吓人。
他意识到,想在这儿全歼这股八路,自己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一次侦察任务,不值当。
他毫不犹豫地吹响了撤退的哨子,拨转马头,带着剩下的部队,潮水般退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几十具双方士兵的尸体。
战斗结束了。
王大力被人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他没死,但身上被弹片划开了十几道口子,浑身是血。
他挣扎着站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一个不到一百人的加强连,在这次不到十分钟的交锋里,伤亡了近三十人。
而他们打掉的鬼子,不到十个。
这是一场惨胜。
不,这甚至算不上一场胜利。
傍晚,独立团指挥部。
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王大力,站在李逍遥面前,嘴唇哆嗦着。
他将战斗的经过,一字不落地汇报了一遍。
当他讲到骑兵那无法阻挡的冲击力时,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李云龙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丁伟和孔捷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纸面上的推演,终究是冰冷的。
只有这血淋淋的战损报告,才能让他们真正意识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王大力抬起头,看着李逍遥,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话。
“团长,那不是兵。”
“那是一堵会动的墙,一堵会开枪的铁墙。”
“咱们的阵地,在他们跟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李逍遥沉默着,他走到王大力的面前,亲自扶着他坐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重新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地图前。
他看着地图上“野马川”那三个字,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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