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苏瑶大概也明白，已无人听从她的指令了。
纵火毁城？
简直是痴人说梦！
谁来承担部队损失的责任？
又有谁敢动东海这块汇聚了庞大利益的蛋糕？
东海辐射六大战区，哪一个高层在此没有千丝万缕的产业牵绊？
此刻城市空置，正是浑水摸鱼的良机。
待到尘埃落定，物资少了谁又能说得清楚？
更何况，苏瑶若真敢一意孤行炸毁东海，倒正中下怀。
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重罪铁证。
无论如何盘算，他孙连都稳赚不赔。
念头通达，孙连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目光瞥向东海原属的一众官僚。
出乎意料，他竟在许多人闪烁不定的眼神深处，捕捉到相似的窥。
那些目光的落点，正是城中价值连城的仓库、库房和核心设施。
心照不宣者，看来不止他一个。
至于海里的那些怪物……
自然会由军方去应付……
“找个由头，就说有遗漏幸存者藏匿在大厦里，派兵‘营救’进去？”
“就算真有深海怪物追上来，跑了就行。”
孙连心中盘算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冰笑。
……
东海灵韵塔。
这座死寂之城的中心。
曾几何时，这里是东海跃动的心脏，重兵把守的能源命脉。
此刻却空无一人，死寂如墓。
唯有塔底深处，巨大的灵韵能量仍在持续低吼，幽蓝的光芒在空旷冰冷的金属廊道间流淌。
苏瑶独立于灵韵塔顶层的天台边缘，发丝与衣袂在狂风中烈烈飞舞。
她凝望着下方搏动着的灵韵核心。
“五阶灵韵储能核心……”
“引爆至少有六阶强者的破坏力，整个安全区将化为齑粉……”
“剧烈逸散的灵韵风暴，能彻底扰乱深海异魔的感知，完全抹去人类残留的气息……”
她低声自语，眼睫低垂。
灵韵塔的灵韵核心，是安全区赖以存在的基石。
也是灵韵全球系统的产物。
一旦毁了，就再也无法重建。
除非重新完成华夏战区的京都灵韵总塔的任务，重新获得建塔令。
二十个五阶强者团队，在顺利的情况下，也要耗时一年才能完成一个五阶灵韵核心建塔任务。
当初这个东海灵韵塔就是两个四大统帅在五阶巅峰，即将晋升六阶的时候，亲自带队，耗时18个月完成的。
东海安全区也就围塔而建，越来越繁荣。
这样的安全区，是末世中的绿洲。
它不仅提供基础功能，更是持续释放精纯灵韵，供灵韵者修炼的源泉。
虽效率有限，却是除却与异魔搏杀外，另一条相对安全的上升通道。
许多战力平平却等阶虚高之辈，便是靠此“滋养”出来的。
尤其充斥在官方中层。
平民无福消受，但官宦子弟与灵韵者后裔却受益其中。
这亦是平民队伍，被那些资源堆砌的后裔碾压的根本缘由。
因此，对官方而言，每一处灵韵塔核心，都价值无可估量。
五阶灵韵塔，已经是华夏的七大灵韵塔之一。
至于京都的灵韵总塔，每一个国家战区都有一个总塔。
皆是全球灵韵系统而生，无等级上限，人类无法摧毁。
主要作用就是发布任务，灵韵者进阶考核等。
目前华夏战区，甚至全球都没有一个战区有六阶灵韵塔。
军方高层不愿摧毁东海的深层原因，正在于此。
因为现在的华夏战区的五阶强者，几乎都是被资源堆上去的虚浮等阶。
和四大统帅那样的老牌强者根本没法比。
要组建一支20人实打实五阶实力的团队，几乎不可能。
然而……
回想起京都方面传来的那些冠冕堂皇的“指导意见”。
苏瑶轻轻摇头，“既然为蛀虫所用，还是毁了算了。”
作为前世与深海异魔搏杀至终末的统帅，她深谙这些怪物的秉性。
陆上的异魔天性“排斥”灵韵塔核心，若非暴动绝少靠近安全区。
而深海异魔……
这些以灵韵为食的古老巨兽，对灵韵能量的渴求早已融于血脉深处。
一旦登陆，它们会本能地追踪强大的灵韵源头。
在它们眼中，人类的气息是引诱前行的路标，而安全区灵韵核心本身，便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蜂巢”。
如果先前能成功布下完整防火墙，或许能暂时阻挠其。
但现在，机会已逝。
不摧毁东海，不彻底切断源头，不将整片区域化为死亡绝域……
后续源源不断登陆的深海异魔，就会变成跗骨之蛆，将周边所有战区彻底拖垮、吞噬殆尽。
必须放弃这里，以空间换取时间。
军部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竟还天真地以为这仅仅是第一批，也是唯一的一波？
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先锋罢了。
只是这一点……
苏瑶已懒得再去警告。
她已然看清。
有些人不亲眼见证毁灭，永不会醒悟。
“是我的错……”
“我忽略了现在的军方，尚未经历过彻骨之痛……”
“我忘了，那群尸位素餐的废物，此刻仍盘踞在高位……”
“我竟把前世那支在血与泪中淬炼出来的队伍，代入成了现在的他们……”
“我竟把那一心同体、背水一战的意志，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当下……”
自嘲与苦涩交织的低笑，从她唇边溢出。
她在责怪自己。
责备自己竟犯下如此“天真幼稚”的错误。
前世，当她最终统御华夏战区时，该死的人，早已死绝，墙头草也早就跑了。
留下的都是有血有泪的铁血军人。
拥有这样的钢铁队伍，又身为最后希望的她，自然一言九鼎，无人敢置喙，无人敢违逆。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无谓掣肘。
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华夏，早已耗尽了内耗的“资本”。
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式驱使下……
她竟本能地认为，只要方向正确……
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潜力……
一切阻碍，皆不足为道。
即便手段激烈些，也无伤大局。
因此，自重生那刻起，她便天真地笃信，自己能够阻止所有灾难重演。
毕竟，前世军方唯一的失误，不过是没有更早地发现她。
可现在？
苏瑶缓缓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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