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年暮春的午后,清溪村的风裹着泡桐花的甜香,却吹不散村委会调解室里的紧绷空气。这间临时腾出来的小屋子,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土墙,靠窗的木桌上摆着盏蒙尘的台灯,旁边堆着王三兄弟的老房材料 —— 泛黄的地基证明、卷边的老照片、还有本写满收支的旧账本,每一样都透着股陈年的争执味。
王三坐在桌的这边,蓝布褂子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秋衣,手里攥着支没笔帽的圆珠笔,笔杆上的漆皮掉得斑驳。他面前摊着张补偿分配协议,“王三占 70 万,王四占 50 万,安置房归王四” 的字迹是村文书昨天刚写的,墨迹还透着点浅蓝。王四坐在对面,帆布包带子断了一根,用麻绳胡乱绑着,里面的旧账本露出来,他盯着协议,手指反复摩挲着 “安置房归王四” 几个字,像是要把纸页戳破。
“签吧,” 村文书坐在中间,把印泥推到两人面前,“都商量半个月了,70 万加 50 万,安置房归王四,王四补王三 20 万差价,这已经是最公平的了,再拖下去,补偿款都要冻在村委会了。”
窗外的泡桐花被风吹落,飘进屋里一朵,落在协议上,王三伸手把花弹开,眼神里满是不情愿:“签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 当年修房顶花的 5 万,得从王四那 50 万里扣出来给我,不然这字我不签。”
这话像颗火星掉进油桶,王四猛地站起来,帆布包从椅上滑到地上,里面的账本 “哗啦” 散了页:“你还要脸不?!当年爸的丧葬费 8 万,你只掏 3 万,剩下的 5 万是我垫的,早把你修房顶的钱抵了!现在还想要 5 万,你咋不去抢!”
“丧葬费是丧葬费,房顶是房顶,两码事!” 王三也拍着桌子,震得台灯都晃了晃,“我修房顶时请假半个月,少赚的工钱还没跟你算呢!今天这 5 万必须给我,不然协议作废,补偿款谁也别想拿!”
村文书赶紧拦在中间,胳膊被两人的动作蹭得生疼:“别吵!有话好好说!丧葬费和房顶的钱之前不是说抵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我没同意抵!” 王三抓起桌上的旧账本,翻到记着 “修房顶 5 万” 的那页,往王四面前摔,“你自己看!这上面写着‘2001 年 3 月,修房顶木料 3 万,工钱 2 万,王三垫付’,没写抵丧葬费!你别想赖账!”
王四捡起账本,手指着另一页 “2002 年 5 月,爸丧葬费 8 万,王三 3 万,王四 5 万” 的记录,红着眼睛喊:“你瞎吗?这页写着‘王三修房顶款从丧葬费中抵扣,两清’,是你自己没看见!”
“我没写过这话!是你自己加的!” 王三伸手就要抢账本,王四赶紧把账本揣进怀里,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王三的指甲划了王四的胳膊,留下道血痕;王四也拽着王三的衣领,把他的褂子扣子扯掉一颗。桌上的协议被扫到地上,印泥洒在 “兄弟” 两个字上,染得发黑。
调解室门外早就围了不少邻居,张婶拎着蓝布小本子挤在最前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里,嘴里还跟旁边的刘寡妇嘀咕:“我就说这兄弟俩长不了,王三太贪,王四也不让步,哪像林家,安安稳稳分完,连架都没吵过。” 刘寡妇抱着孩子,孩子被屋里的吼声吓得直哭,她拍着孩子的背哄:“别怕别怕,叔叔们闹完就好了”,可眼里却满是无奈 —— 她也是寡居带孩子,最懂家人和睦的重要,看着王三兄弟这样,心里不是滋味。
村文书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自己的袖口也被扯皱了,他指着地上的协议,声音也提高了:“你们再闹,我就把补偿款全上交!到时候你们谁也拿不到!王三,修房顶的钱之前调解时说好了抵丧葬费,你现在反悔算啥?王四,你也别不让步,都是亲兄弟,少要一点能咋?”
王三喘着粗气,理了理皱巴巴的褂子,却没松口:“我不管,这 5 万必须给我,不然我就去拆迁办闹,让这补偿款谁也拿不到!”
“你去闹!你去!” 王四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淌,“我算是看清你了,为了 5 万,连兄弟情都不要了!这补偿款我不要了,老房也归你,以后咱不是兄弟!”
他说完,抓起地上的帆布包,没再看王三一眼,也没捡散在地上的账本页,猛地拉开调解室的门,头也不回地往村西头走。帆布包带子上的麻绳松了,账本页从包里掉出来,被风一吹,飘得满地都是,有张写着 “兄弟合力” 的旧纸条,落在张婶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看了眼,又轻轻叹了口气。
王三愣在原地,看着王四消失在泡桐树后的背影,手里的圆珠笔 “啪嗒” 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却看见协议上 “王四” 的位置还空着,印泥在纸上晕开,像块没擦干净的血渍。窗外的泡桐花又飘进来几朵,落在他的膝盖上,他却没像之前那样弹开,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账本页,嘴里嘟囔着 “我就是要个公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围观的邻居也陆续散了,张婶路过林家小院时,还跟赵秀兰说了这事:“王三兄弟彻底掰了,王四连补偿款都不要了,真是可惜。你家多好,建国跟建业亲兄弟似的,从来没红过脸。”
赵秀兰正在院角翻晒萝卜干,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都是钱闹的,要是不那么贪,哪会闹成这样。你看咱家,分两套房,补 190 万,都是按规矩来,没争没抢,日子过得多踏实。”
林建国蹲在木工角,正在给晓阳做书架,听见她们的话,也跟着说:“兄弟情比钱金贵,王三要是能让一步,王四也别太犟,哪会走到这步。咱家人不管啥时候,都得记着,齐心比啥都重要。”
夕阳慢慢沉到村西头的老槐树后面,把村委会调解室的窗户染成了暖橙色。王三还蹲在屋里,手里攥着那张没签完的协议,地上的账本页被风吹得轻轻晃,像在嘲笑这场没头没尾的争执。他想起小时候跟王四一起在老房院子里捉蛐蛐,想起爸临终前让他们 “好好过日子” 的叮嘱,突然觉得眼睛发酸,可嘴里却还是硬着 —— 他没去追王四,也没再提那 5 万,只是抱着协议,在空无一人的调解室里,坐了很久很久。
村文书收拾地上的东西时,看见王三的蓝布褂上沾了片泡桐花,他想提醒,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 有些裂痕,一旦划开,就再也补不上了,就像王三兄弟的情分,被那 5 万和满心的计较,彻底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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