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
2006 年冬初的安置区 3 号楼楼下，一辆蓝白相间的小货车 “吱呀” 停在单元门口，车斗里堆得满满当当：用旧棉被裹着的缝纫机、贴满胶带的纸箱（上面写着 “晓阳漫画书，易碎”）、装着咸菜坛的木箱，还有晓阳宝贝的铁皮青蛙，被赵秀兰塞进了随身的布包，生怕搬家时磕着碰着。
林建国跳下车，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冲楼上喊：“建业，晓阳，下来搭把手！货车师傅还得赶下一趟活！”
“来啦！” 二楼传来林建业的回应，接着是晓阳哒哒的脚步声，他背着个小书包，里面装着刚画好的新家平面图，蹦蹦跳跳跑下来，看见货车就兴奋地喊：“爸！我的铁皮青蛙呢？别被师傅压着了！”
“放心，你妈收着呢！” 建国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转身跟货车师傅道谢，“辛苦你了王师傅，这一路颠得厉害，没碰着东西吧？”
王师傅搓着手笑：“林大哥放心，你家的东西我都垫了棉絮，缝纫机那玩意儿我特意用绳子固定了，绝没磕碰！”
正说着，楼上的赵秀兰扶着林老太慢慢走下来，老太手里攥着个红木匣子，里面装着银锁、老照片这些宝贝，走一步都要低头看一眼，生怕摔着。“慢点妈，台阶滑！” 秀兰小心翼翼地扶着，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里面是刚煮好的姜茶，“师傅，建国，建业，先喝口姜茶暖暖身子，外面风大。”
邻居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刘寡妇抱着孩子，笑着说：“建国哥，今天搬家啊？真快！我来帮你搬纸箱！”103 室的老周也拎着绳子过来：“我有劲，帮你搬缝纫机！这老物件可是老太的宝贝，得小心点！”
热闹的场面里，唯独少了张婶的身影 —— 她其实早就趴在自家阳台上看了半天，看见林家没主动喊她帮忙，心里的酸水就往上冒，嘴里嘟囔着 “搬家都不请街坊，真是小气”，却没敢下楼，怕被人说 “上赶着凑热闹”。
“一二三！起！” 建国、建业和老周三人合力，把缝纫机抬下车，裹在棉被里的机身沉甸甸的，压得三人脚步都晃了晃。晓阳跟在旁边，伸着小手想帮忙，却被建国拦住：“别过来，小心砸着！去帮你妈拎保温桶！”
晓阳噘着嘴，却听话地跑回秀兰身边，接过保温桶，还不忘跟刘寡妇的孩子炫耀：“我家的缝纫机要放在客厅角落，奶奶能在新家缝衣服！”
搬家的节奏快而不乱：秀兰和刘寡妇负责搬纸箱、被褥这些轻物；建国、建业和老周搬缝纫机、衣柜、木桌这些重物；林老太坐在单元门口的小马扎上，盯着红木匣子，时不时叮嘱 “小心点那箱瓷碗，是老辈传下来的”；晓阳则像个小管家，拿着他的新家平面图，指挥大家 “这个纸箱放我的房间，那个木桌放客厅”。
刚搬了一半，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雪花，雪粒子砸在脸上凉丝丝的。“坏了，别把被褥淋湿了！” 秀兰赶紧喊，建国也加快了速度，“大家加把劲，先把怕潮的东西搬上去！”
邻居们也没含糊，刘寡妇把孩子交给老太，跟着秀兰抢搬被褥；老周脱了棉袄，裹在衣柜上挡雪；连晓阳都拎着小纸箱，踩着雪粒子往楼上跑，小脸蛋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开心。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时，张婶终于下楼了，手里拎着个空菜篮，装作刚买菜回来的样子，站在旁边看热闹，嘴里却没闲着：“哟，这搬得够热闹的！建国啊，你们家咋不雇个搬家公司？这么多人挤着，别再把东西碰坏了，尤其是那缝纫机，看着就老值钱了。”
建国正扛着木桌往楼上走，听见这话，笑着回应：“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衬着快，雇搬家公司还得花钱，没必要。”
张婶撇了撇嘴，又凑到秀兰身边，看着刚搬上来的被褥：“你们家这被套还是自己缝的啊？我还以为搬家会买新的呢，你看我家搬家时，被套、床单全是新的，花了我两百多呢！”
秀兰正擦着被褥上的雪粒子，闻言笑着说：“这被套是我去年刚缝的，还新着呢，不用买。再说晓阳爱疯，新被套没多久就弄脏了，反而浪费。”
张婶没讨到便宜，心里更不舒服了，又转头跟刘寡妇说：“你们家搬家时，建国哥没少帮忙吧？现在他们搬家，你们倒是尽心尽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戚呢！”
刘寡妇愣了一下，没接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活 —— 她知道张婶是故意挑事，可不想掺和这些闲话。
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搬上楼，雪也停了。林家的两套安置房（101 和 102 室）门对门，101 室住林老太、建国、秀兰和晓梅，102 室住晓阳和建业，中间的走廊正好放晓阳的玩具和建国的木工工具。
大家累得满头大汗，秀兰赶紧倒姜茶，给每个人递了一杯：“辛苦大家了，等会儿收拾完，去楼下餐馆吃顿便饭，我已经订好桌了！”
老周笑着摆手：“不用不用，都是邻居，帮这点忙算啥！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以后有事随时喊我！” 刘寡妇也抱着孩子说：“我也得回去给孩子做饭，祝你们在新家日子红火！”
送走邻居，家人开始收拾东西。林老太打开红木匣子，把银锁、老照片一一摆放在客厅的小桌上；建国和建业组装衣柜，“叮叮当当” 的声音混着晓阳的笑声；秀兰则在厨房归置咸菜坛，刚搬来的萝卜干还带着老院的香味。
晓阳趴在客厅的地板上，把他的铁皮青蛙放在刚组装好的小书架上，又拿起蜡笔，在墙上的涂鸦区画了个大大的太阳：“妈，你看！新家的太阳比老院的还大！”
秀兰走过来，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别趴在地上，凉。等收拾完，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玉米排骨汤，庆祝搬家！”
搬家后的周末，林家按计划请亲戚吃饭。秀兰提前在小区附近的家常菜馆订了 5 桌，菜都是提前跟老板敲定的：炖鸡、糖醋鱼、炒青菜，还有林老太爱吃的蒸年糕，没点啥名贵菜，却都是实打实的家常菜。
亲戚们陆续赶来，一进门就夸新家：“这房子亮堂，比老院舒服多了！”“还是一楼好，妈上下楼方便！”“晓阳这涂鸦区真有意思，孩子肯定喜欢！”
林老太坐在主桌，笑得眼睛都眯了，给亲戚们夹菜：“快尝尝，这鱼是秀兰早上刚买的，新鲜得很！” 建国则陪着亲戚们聊天，说起搬家时邻居帮忙的事，语气里满是感激：“多亏了刘寡妇、老周他们，不然我们俩搬家得累趴！”
正热闹着，餐馆门口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 是张婶，她拎着个菜篮，装作路过的样子，往里瞅了瞅，看见里面满满的 5 桌人，又听见亲戚们的笑声，心里的酸水更浓了，转身就跟旁边的路人嘀咕：“林家可真小气，请亲戚吃饭都选这种家常菜馆，我还以为会去镇上的大酒店呢！分了两套房，补偿款那么多，请客却这么寒酸，真是越有钱越抠！”
这话刚好被出来接亲戚的建业听见了，他皱了皱眉，却没上前理论，只是转身进了餐馆，跟建国说了这事。建国听了，笑着摆手：“随她怎么说，咱请的是亲戚，图的是热闹，又不是摆阔气，不用管她。”
秀兰也说：“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之前装修比不过，现在搬家宴请也想挑刺，咱别往心里去，免得扫了亲戚的兴。”
亲戚们听见了，也纷纷劝道：“这种人别理她，自家日子过得舒心比啥都强！”“你们家这日子，踏实又和睦，比啥豪华宴请都强！”
宴请结束后，亲戚们陆续离开，林老太拉着建国和秀兰的手说：“今天这饭吃得舒心，亲戚们都开心，比请那些不相关的人强多了。” 晓阳抱着刚收到的红包，开心地说：“奶奶，下次搬家还请亲戚吃饭！”
“傻孩子，新家哪能总搬！” 秀兰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回到新家，夜色已经浓了。林建国坐在客厅的木椅上，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墙上挂着老照片，缝纫机摆在角落，晓阳的涂鸦区亮着暖黄的灯，心里满是踏实。赵秀兰端来一杯热茶，坐在他身边：“今天张婶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我哪会往心里去。” 建国喝了口茶，笑着说，“咱搬家是为了全家住得舒心，宴请亲戚是为了热闹，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张婶爱说啥说啥，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林老太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晓阳的旧棉袜，正在缝补：“可不是嘛，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你看今天亲戚们多开心，这就够了。那些不相关的人，说再多闲话也影响不了咱的好日子。”
晓阳趴在旁边的小桌上，正在给铁皮青蛙画新家，听见大人的话，抬起头说：“爸，妈，奶奶，张奶奶就是嫉妒我们家热闹！她家里都没人跟她说话！”
全家都笑了，客厅里的笑声混着窗外的雪花声，格外温馨。
第二天一早，赵秀兰去小区菜市场买菜，遇见了刘寡妇。刘寡妇拉住她，小声说：“秀兰姐，昨天张婶在小区里说你们家宴请寒酸，还说你们不请街坊，太抠了。”
秀兰笑着说：“我知道，建业都告诉我了。没事，随她怎么说，我们请的是亲戚，本来就没打算请街坊，免得人多乱糟糟的。”
刘寡妇点点头：“还是你脾气好，换我肯定得生气。其实大家都知道，张婶就是羡慕你们家日子过得好，自己家装修超支，儿子彩礼没凑够，心里不平衡。”
正说着，张婶拎着菜篮走了过来，看见她们俩，故意提高了声音：“秀兰啊，昨天搬家宴请吃得不错吧？我听餐馆老板说，你们点的都是家常菜，没点啥硬菜，是不是钱不够啊？要是不够，我可以借你点！”
秀兰没生气，笑着说：“不用了张婶，家常菜吃得舒心，亲戚们都喜欢。倒是你，儿子的彩礼凑够了吗？要是有难处，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张婶的脸一下子红了，拎着菜篮匆匆走了，嘴里还嘟囔着 “不用你管”。
看着她的背影，刘寡妇忍不住笑：“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把她怼回去了！”
秀兰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故意怼她，就是想让她知道，日子过得好不好，不是靠摆阔气，是靠踏实和睦。你看我们家，搬家简单请亲戚，没花多少钱，却过得热热闹闹；她家里装修得豪华，却天天吵架，有啥用？”
回到家，秀兰把这事跟建国说了，建国笑着说：“你做得对，对付张婶这种人，就得以不变应万变，她想挑事，咱不接茬，她自己就觉得没趣了。”
林老太坐在旁边，也笑着说：“以后她再来说闲话，咱就当没听见，专注过自己的日子。你看咱新家，阳光好，家人全，比啥都强。”
晓阳跑过来，举着他的铁皮青蛙：“爸，妈，奶奶，我们去阳台晒太阳吧！我要给青蛙也晒晒太阳！”
全家笑着走到阳台，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暖融融的。晓阳把铁皮青蛙放在窗台上，青蛙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个小小的逗号。建国看着身边的家人，心里突然明白：搬家搬的不是房子，是团圆；宴请请的不是排场，是亲情。那些张婶的闲话，不过是日子里的小插曲，根本影响不了林家踏实和睦的好日子。
窗外的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像撒了层碎盐。林家的新家里，弥漫着玉米排骨汤的香味，混着晓阳的笑声、老太的叮嘱声，把这个冬日的午后，衬得格外温暖。而张婶家的窗户，却紧紧关着，像关住了她那颗永远不平衡的心，冷清又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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