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城,褪去了暮春的柔媚,多了几分热烈。水粉斋门前的两株石榴树,缀满了火红的花苞,风一吹,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胭脂碎。雪嫣红坐在前厅的账台前,手里捏着本账本,指尖划过“落英雪”的盈利记录——短短一个月,这盒樱雪胭脂竟赚了三百两银子,比去年全年的盈利还多。
“坊主,这是城南张记布庄送来的新布,您说要给女学做校服,我让他们送了十种颜色来。”小翠抱着匹浅粉细布走进来,布面上绣着淡淡的朝霞纹,“还有城西的李木匠,说您订的课桌椅已经做好了,明日就能送到宅院去。”
雪嫣红放下账本,摸着柔软的细布,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要开女学的念头,不是一时兴起——前几日去市集,见个穿破布裙的小姑娘,蹲在胭脂摊前看“落英雪”,眼里满是渴望,却被摊主呵斥“穷丫头也配看胭脂”;后来又听说,城郊有户人家,女儿想学认字,却被父亲骂“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如学针线”。这两件事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想起现代时接受的平等教育,更想在古代为女子争一份“读书学艺”的机会。
“校服就选这浅粉色,绣上朝霞纹,配‘晓霞妆’正好。”雪嫣红把布叠好,放在案上,“明日课桌椅送来,就把宅院的匾额挂上——‘晓霞女学’,慕容写的字我已经取回来了,苍劲又雅致。”
正说着,慕容云海掀帘进来。他穿了件月白锦袍,手里拿着卷图纸,脸上带着笑意:“落雁,你看这女学的布局图,我按你的意思改了——东厢房做教室,西厢房做胭脂工坊,后院留块空地,种些石榴、海棠,既能当胭脂原料,又能让姑娘们课间赏花。”
雪嫣红接过图纸,上面标注得清清楚楚:教室靠窗摆着二十张桌椅,桌上留着放笔墨和胭脂工具的位置;胭脂工坊里,银锅、石臼、纱布等工具一应俱全,还隔出个小展台,用来放姑娘们做的胭脂;后院画着几株石榴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旁边还有个小池塘,写着“荷露池”——是为了夏天采荷叶做“荷露脂”准备的。
“太合我心意了!”雪嫣红抱着图纸,眼睛亮闪闪的,“我还想在教室后面设个书架,放些算术书、卫生常识册、书信范本,都是我前几日整理的现代知识,简单易懂,姑娘们学了能用得上。比如算术,教她们记账、算成本,以后做胭脂生意也能自己管账;卫生常识,教她们洗手、处理伤口,比只知道求神拜佛管用。”
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已经让人去印这些册子了,明日就能送来。只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今日朝堂上,王御史听说你要开女学,还教‘奇技淫巧’,说你‘伤风败俗’,要弹劾你呢。”
雪嫣红愣了愣,随即笑了:“他说我教的是奇技淫巧,我倒要让他看看,姑娘们学了这些,能活得有多好。明日女学开学,我就请他来看看,看我们教的是不是‘伤风败俗’的东西。”
慕容云海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里满是骄傲:“好,我陪你一起。若是他敢为难你,我帮你挡着。陛下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说‘女子有才亦能兴家’,支持你开女学。”
第二日一早,“晓霞女学”的宅院前热闹非凡。浅粉色的匾额挂在门楣上,“晓霞女学”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门前摆着两盆盛开的石榴花,映着姑娘们的笑脸——来上学的姑娘有二十个,最大的十八,最小的十二,有的穿着粗布裙,有的穿着半旧的襦裙,手里都捧着个小布包,装着笔墨和针线。
雪嫣红穿了件浅粉襦裙,鬓边别着朵石榴花,站在台阶上,看着姑娘们怯生生又带着期待的眼神,笑着开口:“各位姑娘,欢迎来到晓霞女学。在这里,我们不教三从四德,不教针线活计,我们教算术、教卫生、教书信,还教做胭脂、教化妆——我要让你们知道,女子不仅能相夫教子,还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靠自己的智慧活得漂亮。”
姑娘们眼睛一亮,底下传来小声的议论:“真的能学做胭脂吗?我早就想学制‘醉流霞’了!”“还能学算术?我娘总说我不会算账,以后买东西总被坑。”
正说着,王御史穿着藏青官服,带着两个随从,面色严肃地走过来:“雪坊主,本官倒要看看,你这女学教的是什么‘新知’,别是教姑娘们抛头露面,忘了本分!”
雪嫣红笑着迎上去:“王大人不妨进去看看,正好今日我们第一堂课,教‘晓霞妆’的胭脂制作,还有基础算术,您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走进东厢房,姑娘们已经坐好了。桌上摆着印好的《基础算术册》《卫生常识册》,还有石榴花瓣、银锅、石臼等胭脂工具。雪嫣红拿起案上的石榴花瓣,对姑娘们说:“今日我们做‘晓霞妆’的胭脂,用初夏的石榴花、玉泉山泉水、江南蜂蜜,熬出来的颜色像朝霞,涂在唇上和颊边,又亮又显活力。第一步,选花瓣——要选刚开的石榴花,花瓣要完整,没有虫蛀,像这样。”
她拿起一片石榴花,递给旁边的姑娘:“阿春,你试试选花瓣,看看哪片合格。”
阿春是个十六岁的姑娘,穿着粗布裙,手冻得有些红,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花瓣,对照着雪嫣红的样子,挑出几片完整的:“坊主,这几片行吗?我娘说我手笨,从来不让我碰精细活。”
“做得好!”雪嫣红笑着点头,“你看,你一点都不笨,只是没人教你。接下来,我们把花瓣捣成泥,要轻,不能太用力,不然会有碎渣……”
王御史站在窗边,看着雪嫣红耐心地教姑娘们捣花瓣、过滤花汁,又看着另一张桌上,慕容云海正教姑娘们写算术题——“一斤石榴花能熬三两胭脂,一两胭脂卖五文钱,一斤石榴花做的胭脂能卖多少钱?”姑娘们拿着小木棍在沙盘上算,脸上满是认真。
这时,一个叫林婉儿的姑娘举起手:“二皇子殿下,我算出来了!一斤石榴花做的胭脂能卖十五文钱!要是我能采十斤石榴花,就能做三十两胭脂,卖一百五十文钱,够给我弟弟买两本识字书了!”
慕容云海笑着点头:“算得对!婉儿真聪明。以后你们学会了算术,不仅能算胭脂的成本,还能帮家里管账,再也不怕被人骗了。”
王御史看着这一幕,脸色渐渐缓和。他想起自己的女儿,今年十五岁,只会弹琴绣花,连账本都不会看,上次家里买布,还被布商多算了钱。他心里忽然觉得,雪嫣红教的东西,好像也不是“伤风败俗”。
雪嫣红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递过一盒刚熬好的“晓霞妆”胭脂:“王大人,这是姑娘们一起做的胭脂,您可以带回家给令千金看看。她要是想学,我们晓霞女学也欢迎她来——女子有才,不是坏事,反而能帮家里,帮自己。”
王御史接过胭脂盒,打开闻了闻,石榴花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看着姑娘们认真做胭脂、算算术的样子,又看了看雪嫣红坚定的眼神,忽然拱手道:“雪坊主,是本官错了。您这女学教的是有用的东西,本官不仅不弹劾您,还会帮您宣传——让更多姑娘有机会来上学。”
雪嫣红笑着点头:“多谢王大人。”
接下来的日子,晓霞女学渐渐走上了正轨。上午,雪嫣红教姑娘们现代知识:算术课上,姑娘们学会了记账、算利润,有的还帮家里算了账本,发现之前被商贩多收了钱;卫生课上,姑娘们学会了洗手、煮开水、处理小伤口,有个姑娘还帮邻居家的小孩处理了烫伤,比之前只会哭着求神拜佛管用多了;书信课上,姑娘们学会了写家书、写借条,有个叫青禾的姑娘,还帮在外做工的父亲写了封信,父亲收到信后,特意托人带了块花布给她,说“我女儿会写信了,比我有出息”。
下午的胭脂课更是热闹。雪嫣红教姑娘们做“醉流霞”“点绛唇”“落英雪”“晓霞妆”,从选料到熬制,从过滤到装盒,每一步都耐心指导。姑娘们学得认真,有的还自己琢磨出了新花样——阿春用后院的海棠花,做了款“海棠妆”胭脂,颜色偏浅粉,涂在颊边像海棠初开;林婉儿则在胭脂里加了点薄荷汁,夏天涂着清凉,还能驱蚊。
雪嫣红很是高兴,特意在女学后院设了个“姑娘胭脂铺”,让姑娘们把自己做的胭脂摆进去卖,赚的钱全归她们自己。没想到,胭脂铺一开张就很受欢迎——百姓听说这是晓霞女学的姑娘做的胭脂,又便宜又好用,都来买;连京中的夫人小姐,也特意来买姑娘们做的“海棠妆”“薄荷脂”,说“带着姑娘们的心意,比水粉斋的胭脂更有温度”。
阿春用卖胭脂的钱,给生病的母亲抓了药,还买了件新布裙,第一次穿着新裙子来上学时,眼睛亮闪闪的:“坊主,我娘说,要是没有您,我这辈子都只能穿破布裙,只能靠嫁人活命。现在我能做胭脂赚钱,能养活我娘,我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雪嫣红心里一暖,摸了摸她的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以后你要是想自己开胭脂铺,我帮你。”
林婉儿则用赚的钱,帮家里还了债。她丈夫之前总嫌弃她“没文化、不会算账”,现在每次来接她放学,都笑着帮她拎布包:“婉儿,你现在比我还会算账,家里的账以后就交给你管了。你教我女儿做胭脂吧,让她也像你一样有本事。”
晓霞女学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了。越来越多的家长主动送女儿来上学,有的甚至从城郊赶来;之前弹劾雪嫣红的王御史,还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了,说“让她学学算术和胭脂,别总做个只会绣花的娇小姐”。
初夏的午后,雪嫣红坐在后院的石榴树下,看着姑娘们在工坊里做胭脂,有的在捣花瓣,有的在熬胭脂汁,有的在给胭脂盒贴标签,脸上满是认真和笑容。慕容云海走过来,手里拿着封信,笑着递给她:“落雁,西域的阿依莎公主来信了,说她在回纥也开了家女学,教回纥的姑娘做‘点绛唇’胭脂,还教中原的算术,说要跟你比一比,看谁教的姑娘更有本事。”
雪嫣红接过信,信上画着阿依莎和回纥姑娘们做胭脂的样子,旁边写着:“雪坊主,我要让回纥的姑娘也像中原的姑娘一样,靠自己的本事活得漂亮!明年春天,我带她们来中原,跟你的姑娘们比一比做胭脂!”
雪嫣红笑着回信:“好啊!明年春天,我在晓霞女学等你们,咱们一起做胭脂,一起论新知,让天下的姑娘都知道,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夕阳西下,石榴花的影子映在纸上,信上的字迹带着暖意。雪嫣红看着后院里欢笑的姑娘们,看着慕容云海温柔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做的最对的事,不是做出了“醉流霞”“落英雪”这些名动京城的胭脂,而是开了晓霞女学——让这些曾经被束缚、被轻视的姑娘,有机会学知识、学技艺,有机会靠自己的双手活得漂亮,活得独立。
她想起现代时,自己总说“美妆不仅是打扮,更是让女性更自信”,没想到在古代,她用胭脂做钥匙,打开了女性追求独立和新知的大门。往后,她还要把晓霞女学开到更多地方,教更多姑娘做胭脂、学知识,让更多女性知道:女子的价值,从来不是依附于男子,而是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晚风拂过,石榴花簌簌落下,落在姑娘们的发间,落在胭脂盒上,像撒了把火红的胭脂碎。晓霞女学的灯光亮了起来,映着姑娘们认真学习的身影,也映着雪嫣红和慕容云海相视而笑的脸庞——这盏灯,不仅照亮了这座宅院,更照亮了古代女性追求独立和自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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