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切断的瞬间,主控室里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屏幕陷入一片漆黑,映出季骁挺直的背影,和旁边林泽那张阴沉到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全息影像的脸。
“你疯了。”
林泽的声音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怒意。
“季骁,我问你是不是疯了?你就这么答应了?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你不是在谈判,你是在投降!你把刀递到了他手上,然后把自己的脖子凑了过去!”
季骁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黑暗,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没有选择。”
“放屁!”林泽的音量陡然拔高,他的影像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闪烁,“你当然有选择!你可以拖延,可以跟他周旋,可以要求第三方介入,可以把日志的内容一点点放出去,逼他让步!办法多的是!但你选了最蠢的一种!直接走进他的笼子!”
“没有时间了,林泽。”季骁终于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林泽的眼睛,“顾言等不了。你以为顾怀章是傻子吗?他比谁都清楚顾言的状态。拖下去,死的只会是顾言。他用阳谋,我就只能接招。”
“接招?你拿什么接?拿你的一腔热血吗?”林泽气得笑了起来,“别天真了!一旦进入首都星的同步轨道,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他会拿到他想要的一切,能源?他会给,但他会用一百种方法让你用不了!日志?他会抢走!至于你和顾言?最好的下场,是被他圈养起来,当一辈子的实验品!”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季骁说。
“你想过?你想过你还这么做?”林泽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季骁的脸上,“我告诉你,我跟你合作,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你能帮我对付顾家!但我的合作对象,是一个聪明的盟友,不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跑去送死的蠢货!这次行动,我反对!”
“你反对无效。”季骁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你……”林泽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全息影像烧穿,“季骁,你别忘了,这艘船的很多系统,还需要我的技术支持。没有我,你连首都星的防御圈都进不去!”
“所以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请求你。”季骁的姿态放软了一些,但眼神里的东西没有丝毫动摇,“林泽,我知道你恨顾家,你想看到他们覆灭。但现在,只有救回顾言,我们才有机会拿到顾婉博士留下的所有东西,那才是扳倒顾家的终极武器。如果顾言死了,我们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可你们要是都落在顾怀章手里,也一样是白费!”
“所以,我不会让他得逞。”季骁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我从不做没有准备的赌博。顾怀章有他的阳谋,我也有我的底牌。”
看着季骁的表情,林泽的怒火稍稍降温,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虑。
“底牌?你还有什么底牌?”
季骁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顾婉博士那份加密的日志。他没有打开内容,而是指向了日志文件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附加程序。
程序的图标,是一片小小的,枯萎的银杏叶。
“这是什么?”林泽皱起眉头。
“保险。”季骁说,“顾婉博士留给顾言的,不只是拯救他的方法,还有一个……保护他的方法。她太了解她的丈夫了,她知道那个男人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儿子。所以,她留了这个东西。”
“一个程序?”林泽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别告诉我这是一个能黑掉顾家核心系统的病毒,在顾家那种级别的防火墙面前,任何程序都……”
“它不是病毒。”季骁打断了他,“它更像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顾家核心系统底层后门的钥匙。一旦启动,它可以在三分钟内,让整个顾家本宅的核心防御系统,能源供应系统,陷入瘫痪。”
林泽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这不可能!顾家的系统是物理隔绝的,除非……”
“除非有物理接触。”季骁接过了他的话,“这把钥匙,需要一个特定的‘载体’,在顾家本宅内部,连接上他们的核心终端,才能启动。而这个程序,就是启动指令。”
“载体是什么?”林泽的声音有些干涩。
季骁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是我。我的生物序列,就是那个‘载体’。顾婉博士在研究我的资料时,就把这个后门,和我绑定在了一起。只有我,亲自接触到那个终端,才能激活它。”
主控室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林泽看着季骁,眼神复杂。他终于明白,季骁的疯狂背后,是怎样一种破釜沉舟的算计。
这不是投降,这是以身做饵。
“你的计划是……一旦顾怀章翻脸,你就启动后门,制造混乱,然后趁机逃跑?”林泽迅速分析着。
“没错。”季骁点头,“三分钟的瘫痪,足够我们带着顾言,从内部冲出来。这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所以,我们必须去。我必须亲自走进那个地方。”
林泽沉默了很久,他全息影像的身体在原地踱步,像是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最后,他停下来,看着季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疯子。你们一家子,都是疯子。”他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愤怒,“顾言是,你也是。我算是上了贼船了。”
“那么,你的决定是?”季骁问。
“还能有什么决定?”林泽翻了个白眼,“航线设定好了吗?赶紧跃迁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疯子,要怎么在那头老狐狸的嘴里,把肉给抢出来!”
“谢谢。”季骁的脸上,露出了这场对话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别谢我。我只是不想我的投资打水漂而已。”林泽哼了一声,影像消失在主控室,“我去检查跃迁引擎,你们这对亡命鸳鸯,可别死在半路上。”
主控室重归寂静。
『渡鸦』号的船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窗外的星辰开始拉长,变形,最终汇成一片流光溢彩的隧道。
飞船,进入了跃迁航行。
季骁在主控室站了一会儿,确认航行稳定后,他转身,走向了医疗室的方向。
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维生系统发出的,规律而轻柔的“滴滴”声。
顾言静静地躺在医疗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他就像一尊精雕细琢的冰冷雕塑。
季骁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顾言的手。
那只曾经用钢笔签下无数价值连城的合约,曾经用手术刀般精准的布局将敌人逼入绝境,也曾经在他耳边,用滚烫的温度拂过他耳廓的手,此刻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顾言,我们出发了。”季骁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我们要去见你爸了。你肯定不乐意,对吧?你要是醒着,一定会骂我蠢。”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挺蠢的。明知道是龙潭虎穴,还要一头扎进去。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躺着。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不是回顾家,是回我们的家。”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像个在祈祷的信徒。
“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讨厌你的控制欲。那个手表,那些规矩,你总是想把我的一切都牢牢抓在手里。我觉得自己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因为当你在乎一个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害怕失去它。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它留在身边。我现在……就很怕。我怕失去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呢喃。
“所以,我学着你的样子,去算计,去布局。我用你母亲的日记当诱饵,用我自己当筹码,去跟你那个怪物一样的父亲对赌。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你的样子。”
他抬起头,看着顾言沉睡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眷恋和痛苦。
“你教我的东西,我都记着呢。你说,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可是顾言,你就是我最大的弱点啊。我该怎么把你藏起来呢?”
他俯下身,在顾言冰冷的嘴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珍重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再对我霸道一次,再把我关起来一次。只要你醒过来,怎么样都行。”
“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乖乖听话。”
“我用我这辈子所有的荣耀和自由跟你换,你醒过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医疗仪器平稳的“滴滴”声。
季骁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握着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勇气,都通过这紧握的手,传递给沉睡的爱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控室传来了林泽的声音。
“季骁,准备一下,我们快到了。”
季骁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顾言,帮他掖了掖被角。
“等我回来。”
他站起身,转身走出医疗室的瞬间,脸上所有的脆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de的是一副坚硬的,准备迎接战斗的面具。
当季骁回到主控室时,『渡鸦』号已经结束了跃迁。
窗外,是一颗巨大而华丽的行星,首都星。它的周围,环绕着数不清的星港和空间站,无数舰船穿梭其中,构成了一副繁华而冰冷的画卷。
但这画卷,此刻却充满了杀机。
就在『渡鸦』号出现的瞬间,数十艘涂着顾家银杏叶徽章的战舰,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黑洞洞的炮口,齐齐对准了这艘孤零零的飞船。
“啧,这排场可真不小。”林泽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季骁身边,语气里带着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帝国的皇帝驾到了。”
季骁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锁定在舰队前方,一艘格外华丽的接驳舰上。
那艘船,没有开启武器系统,而是发来了一个通讯请求。
“接进来。”季骁说。
屏幕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张季骁不算陌生,却极为厌恶的脸。
顾飞。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手套。
“哟,这不是季骁吗?好久不见。”顾飞的语气轻佻,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季骁身上扫来扫去,“我听说我那个好哥哥,为了你,连家都不要了。今天一见,果然是……别有风味啊。”
“顾怀章派你来的?”季骁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
“当然。”顾飞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父亲大人说了,贵客临门,自然要派家里最亲近的人来迎接。你看看,我可是把家里一半的护卫舰都开出来了,这个欢迎仪式,你还满意吗?”
“我的船,还有顾言,都需要专业的医疗维护和能源补给。”季骁冷冷地说,“带我们去空间港。”
“别着急嘛。”顾飞的笑容越发灿烂,“父亲是让我来接你。不过呢,在见他老人家之前,你总得先过我这一关,对不对?”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隔着屏幕,用一种充满恶意和挑衅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欢迎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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