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内的空气,被刺耳的警报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一声微弱却用尽全力的回握,像一枚投入季骁心湖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他能感觉到,顾言的指节在他的掌心,带着一种熟悉的、固执的力道。
是顾言。
是那个会把他逼到墙角,用滚烫的呼吸描摹他耳廓的顾言。
是那个会在他受伤时,笨拙地为他处理伤口,眼神却比他还要疼的顾言。
“家主!”韩清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变了调,他指着屏幕上已经冲破警戒线的红色曲线,对顾怀章喊道,“必须立刻切断连接!病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已经过载,这是濒死前的肌肉痉挛,不是什么回应!再这样下去,他的大脑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另一个研究员也附和道:“韩博士说得对!我们必须马上给他注射高剂量的神经抑制剂,强行让他平稳下来!”
“不行!”季骁猛地抬头,眼眶赤红,死死地盯着韩清,“我说了,他醒着!他听得见!你们这群只相信机器的疯子,你们根本不懂!”
韩清看着季骁那副几近癫狂的模样,眉头紧锁:“季骁,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家主,请您下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怀章身上。
这个男人,此刻正一言不发地站在主屏幕前,他的视线没有看那些狂乱的生命体征数据,而是死死地锁定在脑电波活动图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区域。
那里,在代表情绪风暴的红色汪洋之中,有一点微弱的、独立的绿色光点,正在以一种固执的频率闪烁着。
那个区域,被标注为『自我意识』。
这个光点,在他的理论模型里,本该是被彻底抹平,被更高级、更理性的『新秩序』所覆盖的。
可现在,它不仅出现了,还在季骁那番咆哮之后,变得愈发清晰。
“你……”顾怀章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刚才,对他传递的最后一段记忆,是什么?”
季骁喘着粗气,他没有回避顾怀章的视线。
“是我们……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和……和在那之后的事。”
他的回答有些含糊,但顾怀章瞬间就明白了。
是欲望,是占有,是痛苦,是沉沦。
是所有被他定义为『缺陷』和『杂质』的,最原始、最混乱的情感。
而正是这些东西,点燃了那一点代表『自我』的火星。
“家主!”韩清再次催促,他已经拿起了装有抑制剂的注射器。
“把东西放下。”顾怀章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韩清的动作僵住了:“可是……”
“我让你放下。”顾怀章缓缓转过身,看着季骁,那眼神复杂到季骁无法解读,“你想要什么?”
季骁的心脏狂跳,他知道,机会来了。
“我不要什么。”他迎着顾怀章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要你,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让我和他单独待着。如果十分钟后,他的情况没有好转,我任由你们处置。如果他稳定下来了……”
季骁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就要承认,你的科学,你的理论,是错的。”
“你在跟我谈条件?”顾怀章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季骁毫不退缩,“你不是想看一场实验的结果吗?现在,我就是你实验里最大的那个『变数』。你敢不敢赌一把?赌你的儿子,是愿意成为一个完美的复制品,还是愿意……为了我,拼死活回来。”
这番话,是对一个顶级科学家的终极挑衅。
韩清和周围的研究员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觉得季骁一定是疯了。
顾怀章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季骁一眼,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越来越亮的绿色光点。
“韩清。”
“在。”
“带所有人,出去。”
韩清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家主!这绝对不行!风险太大了!万一……”
“没有万一。”顾怀章打断了他,“或者说,我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个『万一』。我的实验,不需要任何旁观者。出去。”
最后两个字,带着冰冷的决断。
韩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对着顾怀章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带着所有不甘和担忧的研究员,退出了医疗翼。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刺耳的警报声,也在这时被顾怀章按下了静音。
整个空间,只剩下仪器运作的低鸣,和三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计时开始。”顾怀章指了指主屏幕一角出现的倒计时,然后就退到了一旁的阴影里,像一个幽灵般的审判者,“十分钟。季骁,让我看看,你口中的『爱』,究竟有什么伟大的力量。”
权力,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转移。
季骁成了主导者。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刚才那种激烈的情感冲击,是敲门砖,是求救信号。但要引导顾言的灵魂回家,需要的不是风暴,而是一条坚固而温暖的路。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纷乱的思绪摒除。
他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放低了,变得温柔而清晰,像是情人间的耳语,通过紧握的手,传递过去。
“顾言,听得到吗?别怕,我在这里。”
“那些吵人的声音都消失了,现在只有我。你听我说。”
“我想回家了。回我们那个公寓。你书房里的那盆薄荷,我昨天忘了浇水,不知道会不会死掉。你醒了可别骂我。”
“你之前不是总嫌我的白袜和你的衣服放在一起洗吗?我答应你,以后我所有的臭袜子,都自己手洗,行不行?你别生气了。”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那些最平凡,最琐碎的日常。
“我还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了。你做的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等你醒了,教教我怎么做好不好?虽然我可能有点笨,但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教会我的。”
“对了,我们养只猫吧?就养一只英国短毛猫,要蓝白色的,爪子雪白,跟你买给我的那些袜子一个颜色。我们就叫它『白袜』,好不好?它要是挠坏了你的沙发,你可不许揍它,要揍就揍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顾言的手背。
那只手,不再剧烈地颤抖,皮肤下的温度,似乎也回暖了一些。
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危险的峰值缓缓回落。
180…160…140…
站在阴影里的顾怀章,身体微微前倾,镜片下的目光,透出一种混杂着探究与不解的光芒。
季骁没有停下。
他开始为顾言描绘一个没有阴谋,没有家族,没有痛苦的未来。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旅游。不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就去一个海边的小镇。我们租一栋带院子的房子,白天我就去冲浪,你在沙滩上看书,等我回来。”
“晚上我们就去逛夜市,吃烤鱿鱼。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就故意把酱汁蹭到你嘴角,然后……再帮你舔干净。”
这句话,带着一丝暧昧的坏笑。
他感觉到,顾言的食指,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季骁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又酸又软。
他知道,顾言听见了。他不仅听见了,他还在回应他,用他们之间最熟悉的,那种带着点情色意味的方式。
“你肯定在骂我流氓。”季骁的鼻音有点重,他笑了笑,继续说,“我就是流氓,你第一天知道吗?你这个斯文败类,肚子里想的,指不定比我还流氓呢。”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A大的篮球场。这次,不打什么联赛了,就我们两个人。我给你表演灌篮,你就在场边看着。我要把所有为你流的汗,都变成投进篮筐的分数。”
“顾言,你不是问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我现在告诉你。”
“我想要你醒过来,像以前一样,用那种讨厌的、掌控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要你再给我戴上那个破手表,然后我再当着你的面,想办法把它砸了。”
“我想要跟你吵架,吵到面红耳赤,然后再被你按在床上,用最狠的方式和好。”
“我想要你的余生。顾言,你听见没有,我想要你的全部。”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温柔,到最后,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
那是属于季骁的,独一无二的告白。
屏幕上,心率曲线,稳稳地停在了85。
各项生命体征,全部恢复到了正常范围。
警报彻底解除。
只有那代表『自我意识』的绿色光点,在脑电波图上,亮得像一颗恒星。
倒计时,显示为『00:01』。
季骁缓缓睁开眼,额头的汗水滑落,滴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赢了。
顾怀章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自己那个面容平静,像是只是睡着了的儿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时间到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季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赢了赌局,可顾言没有醒。这算赢了吗?顾怀章会遵守承诺吗?还是说,这只是另一场更残酷的游戏的开始?
顾怀章没有看季骁,他的目光,落在了季骁紧紧握着顾言的那只手上。
“你赢了这一局。”
他缓缓地说。
“但是,季骁,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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