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后院的厢房,比林正在黑水村的窝棚好了不止十倍。干净的被褥,坚实的木床,甚至还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但对林正而言,这只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与山崖下的洞穴并无本质区别。
他谢绝了赌坊伙计送来的饭菜,只讨要了一壶开水。就着开水,慢慢啃完怀里最后一点硬饼。五两银子被他仔细地藏在贴身处,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起步的资本。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再次运转《三算天书》的基础法门,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流在体内循环。青河镇的“气”远比黑水村驳杂,修炼起来需要更加凝神静气。同时,他也在脑海中梳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王五之事,看似巧合,实则是他综合运用了“相面”(看出王五近期有至亲病厄之灾)、“测字”(心中默算王五其名,与“土”相关)以及一丝微弱的“感知”(隐约察觉王五家中藏有微弱灵气),再加上对赌徒心理的揣测,才精准地“点”出了那株“土精”。这并非真正的未卜先知,而是基于现有信息的极高明推演。
《三算天书》,重在一个“算”字。算天,算地,算人,皆需依据。道行越深,能捕捉到的“依据”就越细微,推演就越发精准,直至趋近“神通”。
“还需勤加修炼。”林正心中明镜似的。这点微末伎俩,震慑一下市井之徒尚可,若真遇到高人,或者卷入更大的风波,根本不够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正便离开了赌坊。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那五两银子,他不想过多沾染赌坊的因果。
青河镇的白日,又是另一番景象。码头上船只往来如织,苦力们喊着号子装卸货物,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林正穿着一身赌坊伙计找来的、半新不旧的粗布衣服,虽然仍显瘦小,但至少不那么扎眼了。
他先在街边摊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和一包酱肉,痛痛快快吃了一顿,花了不到二十文钱。然后,他开始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是在观察,感受这座城镇的脉搏。
他注意到,镇子东南角的那片区域,似乎格外冷清,与周围的繁华格格不入。那里的建筑也显得有些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腐朽水草的腥气。这正是他昨晚感知到的那股“煞气”所在。
“这位小哥,请问那边是什么地方?”林正拉住一个路过的小贩,指着东南方向问道。
小贩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忌讳之色:“哦,那儿啊,是镇子以前的旧码头,后来河道淤塞,大船过不来了,就废了。听说……听说不太干净,晚上闹鬼哩!没事少往那儿去!”小贩说完,匆匆走了。
旧码头,煞气,闹鬼……林正心中记下。这或许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个陷阱。
正当他思索时,码头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和骚动,还夹杂着惊恐的哭喊声。
“不好啦!死人啦!”
“是张屠户!张屠户淹死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
人群像潮水般向码头涌去。林正心中一动,也随着人流走了过去。
码头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水手模样的人正七手八脚地从水里拖上来一具肥胖的男尸。尸体面色青紫,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恐惧,正是镇上肉铺的张屠户。他浑身湿透,显然刚淹死不久。
“真是邪门了!老张水性不错啊,怎么会在这码头边淹死?”
“是啊,刚才我还看见他在这卸肉呢,有说有笑的……”
“不会是……不会是水鬼找替身吧?”有人压低声音,带着恐惧说道。
一时间,码头上人心惶惶,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负责码头治安的几个衙役也赶到了,但面对这种离奇的死亡,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先将尸体抬走,驱散人群。
林正站在人群外围,目光锐利地扫过张屠户落水的那片水域,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和周围的建筑布局。他暗中掐指推算(以地支时辰结合方位简易排盘),眉头微微皱起。
这张屠户的死,并非简单的意外,也非什么水鬼作祟。而是与这码头的风水气场有关!
此地水流湍急回旋,形成暗涡,本是聚财之象。但近年来,因上游修建水闸,改变了部分水流,导致这处回旋之地,由“聚财”渐渐变成了“聚煞”!加之今日时辰(午时,阳气最盛,物极必反)与张屠户自身的八字(林正虽不知其具体八字,但观其面相,是火旺缺水的暴烈之相)偶然形成了冲克,引动了水中积聚的煞气,才导致这无妄之灾。
换句话说,是这片水域的风水出了问题!今日是张屠户,明日就可能是李渔夫、王船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色焦急的中年人,在几个仆役的簇拥下匆匆赶来。有人认出来,这是青河镇最大的货栈“隆昌号”的东家,钱满仓。隆昌号的货船大多停靠在这个码头,张屠户的死,加上“水鬼找替身”的流言,已经让码头的苦力和船工都不敢干活了,这对他的生意影响巨大。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钱满仓急得满头大汗,“好端端的怎么淹死了?还传什么水鬼!这让我这些货怎么办?!”
衙役头目苦着脸:“钱东家,我们也查不出所以然,看样子是失足……”
“失足?老张在这码头干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不会掉下去!”钱满仓根本不信,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个明白人问问。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外的林正身上。无他,只因为在场所有人要么惊恐,要么看热闹,唯有这个少年,神色平静,眼神深邃,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面,与周遭格格不入。
钱满仓也是病急乱投医,分开人群走到林正面前,拱了拱手:“这位……小先生,看你气度不凡,可是看出了什么?”
林正收回目光,看向钱满仓。此人面相圆润,鼻头有肉,是富相,但此刻印堂发暗,主破财。他心中已有计较,这便是他扬名立万的契机。
林正不答反问,声音清晰,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钱东家,近来隆昌号的货船,是否屡有延误?装卸货物时,是否意外频发?库房里的货物,是否易受潮霉变?”
钱满仓浑身一震,眼睛瞪圆了:“你……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他最近的烦心事,从未对外人言!
林正抬手指着那片水域,语气笃定:“此地风水已变,聚财之穴已成聚煞之地。张屠户之死,乃是煞气发作,并非意外,更非水鬼。若不化解,三日之内,此地必有更大灾祸,轻则船毁,重则……”
他故意停下,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风水?是风水问题?”
“我说怎么最近老觉得这码头邪性!”
“这小娃娃是谁?说的真的假的?”
钱满仓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林正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先生!不,大师!您一定有办法化解对不对?求大师救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林正看着钱满仓,缓缓道:“化解不难。但需依我三件事。”
“大师请讲!莫说三件,三十件也依得!”
“第一,今日所有目睹此事的苦力、船工,每人发二十文钱压惊。”
“第二,准备三牲祭礼,香烛纸钱,于明日午时,在此设坛。”
“第三,”林正目光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此事了结后,我为你这码头布一个‘九曲来水’局,保你三年内顺风顺水,财源广进。酬金,一百两。”
一百两!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简直是天价!
钱满仓也是嘴角一抽,但一想到码头停摆的损失,以及可能发生的“更大灾祸”,他把心一横:“好!就依大师!只要事情办成,一百两银子,分文不少!”
林正点了点头:“既如此,明日午时,在此相见。”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转身飘然而去。留下身后一片哗然,以及一个关于神秘风水少年大师的传说,以惊人的速度在青河镇的每个角落流传开来。
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名小卒。林正之名,将随着码头的风波,正式登上青河镇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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