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嚼着半根油条。
他一进门就甩手把个破布包扔桌上,油纸裂了角,露出半截发黄的账册边儿。我正用指甲刮断剑锈,听见动静抬了下头。
“查到了。”他喘着气,尾巴在门槛上蹭了两下,“城南那老头,嘴硬得很,说我们楚家不配碰安神香。我顺着他话头激他,他火了,直接骂‘守门人’的东西也是你们能问的?”
我停下动作。
“守门人?”
“对,他还说,这批香是供‘门内’用的,外人沾了会疯。”阿骨打挠了挠耳朵,“我没敢多问,怕露馅,就溜去后巷翻了他们三个月前的购货残单——喏,就是这个。”
我翻开账册。
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像是被人急着抄完又匆匆烧过。可关键几行还在:**阴纹纸三百张,人骨灰十斤,香引三束,用途——续命祭香。**
落款处,压着一枚暗红色印痕。
我指尖一碰,那印子竟微微发烫。
三道墨痕交叠成灯形,和指虎上的残印严丝合缝。
不是巧合。是同一套族印。
我把它翻过来,对着光。这印有个特点——第三笔收尾时有个小钩,像被刀划断又续上。这种细节,只有原主人才会保留。
“买主留名了吗?”
“没。”阿骨打摇头,“但送货人说,接货的是个穿灰袍的老头,走路一瘸一拐,左手少根小指。”
我眯了下眼。
少指?三十年前墨家覆灭那晚,有个护祠长老当众斩指立誓:“血脉不绝,守门不止。”后来皇室清剿,那人逃了,再没出现。
现在,他回来了。
而且,他儿子,就是那个要续命的“守门人”。
我捏着账册边缘,慢慢靠回椅背。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夜断剑震颤的画面——焚天台上,墨袍老者自焚成灰,化作符咒烙进我眉心。
那一幕不是幻觉。是记忆。
是前世的债。
系统弹幕一直没出声,直到我指尖无意识摩挲眉心,它才猛地蹦出一行字:
“警告:宿主精神波动异常,因果回溯触发,疯批值+50。”
我没理它。
疯批值涨不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终于看清了这张网。
萧景珩在废庙烧香,用的是《兰心诀》反咒。这功法本是墨家外流残篇,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一个萧家人,哪来的?谁教的?
答案只有一个——墨家余脉,主动喂给他的。
他们想借萧景珩的手,把我逼出来。用执法队围剿,用舆论压我,逼我动手,逼我失控。只要我一杀萧景珩,立马坐实“妖化暴走”的罪名,幕后那人就能顺理成章跳出来,以“镇压魔尊”之名,重启仪式。
我不是目标。
我是祭品。
阿骨打见我半天不说话,蹲下来扒我胳膊:“昭哥?你是不是想起啥了?”
我抬手,把账册推到他面前:“看见这印没?三墨交灯,是墨家嫡系才能用的‘燃灯印’。而能在这时候动用它的,只能是现任‘守门人’。”
“守门人干啥的?”
“守一座门。”我声音低了点,“三十年前被皇室封死的‘逆命门’。墨家说,那门后是命轮之源,能改天命,逆生死。皇室怕他们翻盘,一把火烧了祠堂,斩尽族人。”
阿骨打听得脖子一缩:“那……这人找你,是因为?”
“因为我。”我盯着他,“就是当年亲手砸了那扇门的人。”
他愣住。
“你说啥?你才十七,那事三十年前……”
“我是转世。”我拍了下断剑,“前世我是灭世魔尊,和墨家先祖在焚天台打过一场。他要开门逆命,我要毁它断因果。最后他自焚封印,临死前发誓——‘你毁我宗门,我必灭你轮回’。”
屋子里静了一瞬。
阿骨打嘴巴张了张,最后憋出一句:“……这仇,搁现在都算家暴了。”
我没笑。
手指缓缓移到眉心。
那里有道看不见的疤。封印。也是诅咒。
原来我不是被偶然选中的容器。
我是他们等了三十年的宿敌。
是墨家血脉必须亲手诛杀的“魔尊转世”。
所以他们不急。他们布了这么大的局,从香灰到指虎,从萧景珩到执法队,一层套一层,就为了逼我现形,逼我动怒,逼我在世人面前变成“妖魔”。
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
是要我死得“名正言顺”。
系统弹幕沉默了几秒,突然刷屏:
“宿主情绪剧烈波动,疯批值持续上涨!当前总额:870!”
“检测到高浓度仇恨能量,建议立即反杀!疯批值翻倍不是梦!”
“冲啊!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祖宗的债,孙子来还!”
我一把按住剑柄。
“闭嘴。”
话音落的瞬间,断剑嗡地一震。
眼前画面炸开——
还是焚天台。血月当空。前世的我站在废墟中央,黑袍猎猎,手中断剑滴血。对面,墨袍老者跪地咳血,却还在笑。
“你以为……你赢了?”他抬起手,掌心燃起一盏幽蓝小灯,“只要灯不灭,门不开,我墨家……就永远不死。”
下一秒,他掌心爆裂,血雾化符,直冲我眉心。
我猛地睁眼,额头冷汗滑进眼角。
手里断剑还在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阿骨打瞪大眼:“昭哥!你……你眼睛刚才变红了!”
我没答。
低头看手。
掌心不知何时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剑鞘往下滴。而那滴血,竟在剑锈上缓缓画出一个符号——三墨交灯,环抱一火。
和账册上的印,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是血脉共鸣。
我抹了把脸,把剑重新挂回腰间。
“去查楚家禁书阁,最近十年有没有人借过‘墨氏宗谱’或‘逆命门’相关卷宗。”
“现在?”
“对。”我站起身,扯了扯袖子,“尤其是那些被烧毁后重新誊抄的残卷。”
阿骨打犹豫:“可那地方……”
“那就偷。”我拍了下他肩膀,“或者,找个最近借过书的人,让他‘不小心’把册子落在茶馆。”
他眼睛亮了:“装成扫地的,趁他喝茶,把书‘扫’进袖子?”
“你这脑子,当妖都浪费。”我转身往门口走。
刚拉开门,系统弹幕又蹦出来:
“检测到强烈因果波动,来源:帝都西郊,旧墨祠方向。”
我脚步一顿。
西郊。
那地方早就被封了,连鸟都不飞那儿。
现在有人在点灯?
阿骨打凑过来:“昭哥,是不是……他们开始仪式了?”
“不。”我摇头,“是有人在……唤醒记忆。”
我摸了摸断剑。
锈迹下的暗流,比之前躁动了十倍。
前世的我毁了他们的门。
这一世,他们要我亲眼看着自己变成那个“必须被杀的魔头”。
好啊。
我扯了下嘴角。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祖宗遗命硬,还是我的疯批值更疯。
阿骨打跟在后面嘀咕:“昭哥,你说……咱们真要去西郊吗?”
“不去。”我停下。
“等天黑。”
“为啥?”
“因为——”我拍了拍腰间断剑,“疯子白天出门,叫可疑。晚上出门,才叫……寻仇。”
他咽了口唾沫:“你这话……说得我尾巴都炸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手指却悄悄按在眉心。
那里,封印在发烫。
而断剑里的记忆,正一帧帧回放——
墨袍老者临死前,不是在诅咒我。
他是在……笑。
像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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