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酋长大帐内,是比任何喧嚣都更可怕的死寂。
那柄看似废铁的重剑早已沉寂,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直刺灵魂的审判从未发生过。但它掷出的真相,却如同最烈性的毒药,在每个人心中迅速蔓延、腐蚀。
武士们脸上的狂热和忠诚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茫然、以及被欺骗后的惊怒。他们握刀的手不再稳定,目光在状若疯魔的酋长和地上那个孱弱的少年之间游移,信仰崩塌带来的眩晕感让他们不知所措。
雄魁酋长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撕破伪装的惨白和狰狞。他能感觉到那些曾经绝对服从的目光此刻充满了质疑和刺探,如同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背上。恐惧(对真相败露的恐惧)和暴怒(对权威被挑战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不能再让这个小子活着!不能再让那柄邪剑开口!
“杀了他!”雄魁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他指着严燕林,眼球暴突,唾沫横飞,“是邪术!是蛊惑人心的妖术!快!格杀勿论!连那柄邪剑一起砸碎!快——!!”
最后的“快”字几乎破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道彻底撕破脸皮的命令,如同鞭子抽醒了僵立的武士。对酋长积威的习惯性恐惧,以及“消灭异常”的本能,暂时压倒了刚刚萌生的怀疑。离得最近的两名武士眼神一狠,不再犹豫,手中锋利的战刀带着寒光,一左一右,毫不留情地朝着瘫坐在地、依旧被铁链束缚的严燕林劈砍而下!刀势狠辣,直奔要害!
死亡的阴影再次瞬间降临,甚至比刚才更加直接、更加冰冷!
严燕林的瞳孔中,映出那急速放大的冰冷刀锋。身体被铁链禁锢,无处可躲。求生的本能和连日来积压的所有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一股他无法理解的、毁灭性的洪流,在他体内疯狂奔窜!
左臂上,那被符文压制许久的邪异紫纹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紫黑色光芒,疯狂冲击着符文镣铐!而与此同时,灵魂深处,那被梦中巨剑淬炼过的一丝微弱的“锋芒”意念,也被死亡的威胁猛然激发,化作一股灼热的、带着无匹斩断意志的金色流光,从心口涌出!
两股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九尾的熵灭邪能与源自混沌初开的神力锋芒,在这生死一线的极限压力下,竟诡异地、短暂地在他经脉中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并朝着他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疯狂涌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
就在那两把战刀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右手猛地探出,不是格挡,不是逃避,而是狠狠地——抓向了脚边那柄沉寂的、无锋的重剑剑柄!
五指收拢,紧紧握住那粗糙、冰凉、沉甸得远超想象的剑柄!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能量洪流,以他握住剑柄的右手为起点,彻底爆发!
紫黑色的邪异光芒与灼目的金色流光疯狂交织、缠绕,如同两条咆哮的怒龙,瞬间灌入那柄古朴的重剑之中!暗沉的剑身猛地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表面那些锈迹和石纹仿佛活了过来,剧烈闪烁!
“咔嚓——嘣!!!”
首当其冲的,是他身上那足以困住巨兽的精钢镣铐和锁链!在紫金光芒扫过的瞬间,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悲鸣,瞬间扭曲、变形、继而寸寸断裂!炸裂的金属碎片向着四周激射!
那两名挥刀砍来的武士,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冲击力迎面撞来,手中的战刀尚未落下,便如同砍在了无形的铜墙铁壁上,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战刀哀鸣着脱手飞出!他们整个人更是被那股爆发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帐壁之上,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而这,仅仅是开始。
严燕林自己都无法控制这股骤然解放的、狂暴无匹的力量。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经脉鼓胀欲裂,唯有挥出手中的重剑,才能宣泄这足以将他自身也毁灭的能量!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宣泄的咆哮,凭借着本能,双手握出来,朝着前方——那禁锢他的囚笼,那虚伪的权威,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猛地挥出了一剑!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纯粹的力量爆发!
一道凝练着紫黑色邪焰与璀璨金芒的恐怖剑气,如同崩腾的洪荒巨兽,从那无锋的剑身上咆哮而出!
嗤啦——!!!
坚固的酋长大帐,在这道剑气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帐顶被整个掀飞,厚重的兽皮和毡布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纷飞!支撑帐篷的巨大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接连断裂倒塌!
剑气去势不减,直接劈开帐外试图涌来的武士人群,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寨墙才缓缓消散!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烟尘弥漫,碎屑纷落。
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下来,照亮了这片狼藉。
严燕林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息着,浑身缭绕着尚未散去的、交织着紫金双色的能量余晖。他手中那柄重剑似乎黯淡了一些,但依旧沉重地被他握着。身上束缚尽去,只留下断裂的镣铐残骸。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周围倒塌的帐篷、惊惶的人群、以及那个被吓得瘫软在破碎石座上的酋长。
力量…
这就是…力量?
混乱、狂暴、不受控制,却真切切地,斩开了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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