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清冷的辉光如同薄纱,笼罩着沉睡的千瑞城,却照不进那些蜿蜒曲折、藏污纳垢的暗巷深处。
楚云如同蛰伏的阴影,脊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胸腔内的心脏仍在为不久前一连串的血腥杀戮而剧烈跳动,久久难以平复。
空气中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棺材铺后院那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以及老王掌柜临死前那充满绝望与不甘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
“不能再待了。”楚云深吸一口带着深秋寒意的夜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迫使自己恢复绝对的冷静。
七八名王府侍卫的集体失踪,绝非小事,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必然掀起惊涛骇浪。
一旦天亮,此地必将被吴王府的力量掘地三尺。更何况,这些低阶侍卫是否有其他接应的同伙,或者更高级别的追踪者正在赶来,他不得而知。
此刻的千瑞城,对他而言已是步步杀机的龙潭虎穴,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唯一的生路,便是立刻出城。
他将《匿神术》运转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周身气息瞬间收敛得近乎虚无,身形仿佛彻底融入了建筑物投下的浓重阴影,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魅,沿着墙根的黑暗地带,向着记忆中西城门的方向急速潜行。
空旷的街道上寂寥无人,只有远处打更人那单调而悠长的梆子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更添几分夜的深沉与无形的紧张。
然而,距离那象征着自由的厚重城门尚有数百丈之遥,楚云便猛地刹住了脚步,身体如同狸猫般蜷缩进一个门楼的凹槽内,瞳孔骤然收缩。
即便未曾主动激发混沌道瞳,其赋予的远超常人的敏锐视觉,也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前方城楼墙壁上,赫然张贴着的数张墨迹未干的通缉画像——那上面描绘的,正是他未曾进行任何伪装时的本来面容!
虽然画师笔触略显粗糙,未能尽显神韵,但那眉宇间的轮廓与眼神的特点,已然捕捉到了五六分相似!
城门处的守备,更是森严得异乎寻常,充满了大战将至的压抑感。平日里至多只有两队兵丁例行巡逻的城门楼,此刻却密密麻麻伫立着不下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卒,个个披坚执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城门内外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根本没有任何阴影可供利用。
更有几名身着低级军官服饰、气息彪悍的头目,正站在队伍前方,声色俱厉地进行着战前训话,那充满杀气的吼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清晰地钻入楚云的耳中。
楚云屏住呼吸,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悄然灌注双耳,侧耳凝神倾听。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清楚了!画像上这人,是王府第一要犯!小王爷亲自下了死命令,千万不能让这厮溜出城去!谁要是出了纰漏,全家老小都得跟着掉脑袋!”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守门官,用力挥舞着手中卷起的画像,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前排兵卒的脸上。
“是!”众兵丁齐声应和,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发麻。
“所有岗位,按平时三倍守卫配置!轮班休息?他妈想都别想!都给老子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死死盯着!”
“是!”
“这几天,给老子往死里查!所有进出城的,不管他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哪怕他真是一只耗子,也得给老子翻过来看看公母!若是发现了画像上这人的踪迹,立刻发射信号火箭,所有人合力围捕擒拿!生死勿论!”
“是!”
……
冰冷的命令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楚云的心上,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这堪称天罗地网的阵仗,别说他一个炼体境七层的修士,恐怕就是初入炼灵境的高手,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出城,也无疑是难如登天。
他无声地向后滑退,如同融化的冰雪般融入身后更深的黑暗之中,背心处早已被涔涔而下的冷汗彻底浸湿,传来一片冰凉的黏腻感。
吴启山为了夺回天罗令,当真是下了血本,不惜代价,几乎将这座千瑞城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牢笼,一只苍蝇都不想放过。
“《混沌一气功》附带的匿息术效果虽佳,但长时间维持,对灵力的消耗堪称巨大。更何况,城中还有嗅觉敏锐的鬣齿犬四处搜寻,以及可能存在的、灵觉远超炼体境的炼灵境高手坐镇……”楚云眉头紧锁,感受到了自逃离南宫府废墟以来,最为沉重的压力。
此刻的他,仿佛一只不慎落入精密蛛网的飞虫,四面八方皆是绝路,若找不到那唯一的破局之法,不出三日,他不被杀死,也要被这无休止的躲藏、警惕与灵力消耗活活拖死、困死。
他在靠近城墙根的一处早已废弃、残破不堪的民居内,找到了一个勉强可容身的灶台内部,蜷缩着躲藏了后半夜。
外面街道上,不时传来大队兵马跑过的沉重脚步声、铠甲碰撞的铿锵声、以及鬣齿犬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狂躁吠叫声。
每一次声响的靠近,都让他的精神紧绷到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外面的喧嚣才逐渐被早起谋生者稀疏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所取代。
楚云谨慎地施展出《探查术》,将神念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确认附近暂时没有埋伏和异常后,他才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藏身之处滑出,混入了清晨开始逐渐增多的人流之中。
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乔装——浓密的络腮胡,不起眼的灰色旧袍,微微佝偻着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为生活奔波、再普通不过的落魄青年。
他需要信息,需要找到那可能存在于铜墙铁壁之上的、哪怕只有一丝缝隙的破局契机。
转过一个街角,他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一张刚贴出不久、浆糊尚未干透的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快看,柳家又贴出告示了!还是在寻找能修复‘进魂丹’丹方的高人!”
“进魂丹?就是那个传说中能显着增加突破至炼魂境几率的珍贵丹药?”
“可不是嘛!听说这丹方残缺得厉害,关键部分遗失了,柳家悬赏重金寻求修复之法已有大半年了,访遍了周边郡县乃至更远地方的丹道名家、隐士高人,都无人能解,束手无策。”
“柳家底蕴深厚啊,听说其祖上与帝都那个庞然大物般的柳家本是一脉相承,虽因多年前的某些变故迁来这西北之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千瑞城乃至整个吴郡,都是举足轻重的势力,连吴王爷平日里都要给几分面子。其家主柳擎天,更是位深不可测的强者,多年未曾出手了……”
柳家?进魂丹?
这两个词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在楚云几乎被绝望笼罩的心湖中,点亮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光芒。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他心中迅速升起、成形。
他不动声色地挤到告示前,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悬赏内容和柳家印记,趁守在一旁、有些漫不经心的柳府家丁不注意的刹那,迅速伸手,一把将那张承载着希望的悬赏告示揭了下来!
“哎!你……你这人怎么回事?!”那家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伸手便要阻拦。
楚云已迅速转身,面向家丁,刻意压低了嗓音,使其显得沙哑而沉稳:“劳烦通禀,就说揭榜之人,楚云,求见柳家能做主的人,最好是柳清瑶小姐。”
他直接点出了柳家大小姐的名讳,以增加分量。
那家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楚云一番,见他年纪轻轻,衣着普通甚至有些寒酸,脸上不由露出浓重的怀疑之色。
但见其神色镇定自若,眼神清澈并无闪烁,不似那些招摇撞骗之徒,又想到小姐为此丹方之事焦心已久,几乎茶饭不思,终究还是不敢承担可能错过高人的风险,只得勉强道:“你……你在此等候,不要走动,我这就去通传小姐。”
柳府,一处陈设雅致、熏着淡淡檀香的花厅内。
柳清瑶,柳家大小姐,正对着一盆她亲自修剪、姿态奇崛的素心兰草出神。
她年约十六七岁,身着淡紫色绣着流云纹的曳地长裙,身姿窈窕曼妙,肌肤白皙胜雪,眉目如画,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尤其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本该清澈灵动,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色与难以化解的倔强。
进魂丹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关乎她能否在不久后的宗门选拔前,顺利踏入炼魂境,从而获得进入火云宗的内门资格,这是她证明自己、争取家族资源倾斜的关键一步。
然而,丹方关键部分残缺,家族寻觅良久,耗费重金,皆无所获,让她近来的心绪难宁,寝食难安。
“小姐,小姐!”贴身丫鬟嫣儿提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跑进花厅,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有人揭了告示!”
柳清瑶蓦然转身,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希望的光彩:“哦?是哪位久负盛名的丹道大师被重金打动,终于肯出手了?快!速速有请!”她以为是某位隐世不出的高人被家族的诚意所动。
嫣儿脸上却露出更为难的神情,嗫嚅道:“这……来人并非什么大师,是一个少年,看模样,大概……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脸上还贴着假胡子,怪模怪样的。”
“什么?”柳清瑶秀眉瞬间蹙起,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方才升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冷水彻底浇灭,“十五六岁?嫣儿,你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这等年纪,就算他天赋异禀,从娘胎里开始研习丹道,又能有何等造诣?能认全丹方上的药材名已属不易,谈何修复残缺古方?简直是胡闹!荒谬!”
她心中涌起一股被轻慢、被戏弄的强烈恼怒,连日来积累的期待再次化为泡影,使得她的语气冰冷如刀。
嫣儿吓得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奴婢……奴婢原本也是不信,想立刻打发他走的。可……可那人言之凿凿,神态极其认真,说……说若是不能复原丹方,他……他愿意以命相抵!”
“以命相抵?”柳清瑶闻言,先是怔住,随即气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呵呵,好一个要钱不要命的狂徒!为了骗取赏金,连性命都能拿来作赌注?也罢,我今日便看看,他这出戏要如何唱下去!去,把他带进来!我倒要瞧瞧,他长了几个脑袋够砍的!”
不多时,一个面容被刻意贴上的浓密络腮胡遮掩了大半,但身姿挺拔、眼神格外清澈明亮的少年,被嫣儿引进了气氛凝滞的花厅。正是乔装后的楚云。
这是楚云第一次见到这位千瑞城有名的天之骄女,纵然他心志坚定,远超同龄人,此刻也不由得为对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与通身的气派所慑,心中暗赞了一声。
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多看,抱拳躬身,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沉声道:“在下楚云,见过柳小姐。”
柳清瑶原本带着审视、不屑与冰冷的目光落在楚云脸上,初时只觉得这少年虽然伪装粗糙,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不似寻常骗子的浑浊与闪烁。
但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张脸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飞速回想,近日府中下人、护卫们私下议论纷纷的、城门口张贴的那张通缉画像……
骤然间,柳清瑶脸色大变!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玉手一挥,对厅内侍立的丫鬟仆役厉声喝道:“所有人都退下!立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花厅十丈之内!违者重罚!”
待下人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迅速且安静地尽数退去,并轻轻带上厅门后,花厅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柳清瑶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宝剑,死死盯住楚云,仿佛要将他从外到里看个通透,寒声道:“你是吴王府正在全城通缉、画像贴满城墙的那个要犯?!楚云?!”
楚云心中剧震,没想到对方的观察力如此敏锐,记忆如此之好,竟能透过自己这粗糙的伪装,瞬间认出自己的身份。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身份已被识破,索性坦然承认,但姿态必须保持镇定,绝不能流露出丝毫乞求之色。
“柳小姐慧眼,洞察秋毫,正是在下。”楚云直起身,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没有丝毫闪躲,“不过,小姐不必误会,楚某今日前来,并非走投无路、来贵府摇尾乞怜寻求庇护的丧家之犬。”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那张进魂丹的丹方,我楚云,确有办法尝试修复。”
“你框我?”柳清瑶美眸中瞬间燃起怒火,满是不信与讥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凭你?一个自身难保、被王府全力追捕的通缉犯,自身都如同风中残烛,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声称能修复我柳家耗费无数心血都未能补全的失传古方?你当我是那些可以随意糊弄的三岁孩童吗?还是你觉得,我柳清瑶不敢立刻将你拿下,送去王府请功?!”
她素手一扬,一张泛着古旧黄色、边缘略有破损的羊皮纸卷,被她以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轻飘飘地飞向楚云。
“好啊,那你倒是立刻说说看,我这丹方,究竟残缺在何处,又该如何修复?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楚云伸手,稳稳接住那承载着柳清瑶希望与考验的羊皮纸卷,入手能感受到岁月的沉淀与一种独特的韧性。
他缓缓展开,目光扫过其上用古老墨迹书写的文字。只见上面列出了二十多种药材的名称,后面标注着精确的份量,但其中有三处关键药材的名字位置,赫然是刺眼的空白!
而且下方记载的炼制手法部分,也是语焉不详,缺失了最重要的火候控制、药液融合时机以及凝丹法诀等核心步骤。
坦白说,这丹方上十之八九的药材,他根本闻所未闻。仅有的几种认识的,还是前几日在黑市购买丹药和疗伤药材时,顺带在几家药材铺的柜台前瞟了几眼,勉强记下的常见辅药之名。
楚云脸上不由控制地露出一丝尴尬与赧然,这在他预料之中,但也确实显得有些外行。
但他心念电转,早已想好对策。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向柳清瑶,坦然道:“柳小姐,实不相瞒,在下于辨识天下药材一道,确实见识浅薄,堪称孤陋寡闻。能否烦请小姐,慷慨为在下详解一番,将这丹方上已有的二十多种药材的详细药性、君臣佐使之理、以及相互间的搭配功效?”
“什么?!!”柳清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一股被彻底戏耍的无名火“腾”地一下直冲头顶,烧得她双颊绯红,却是气的,“你连药材都不认识,居然敢夸下海口能复原丹方?!楚云,你莫非是真觉得我柳清瑶软弱可欺,不敢杀你不成?!”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玉手已然按在了腰间悬挂的一枚看似装饰、实则暗藏玄机的玉佩上,若非顾忌此刻拿下他可能会惊动府外可能存在的眼线,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几乎要立刻激发玉佩,唤来护卫将其擒杀。
楚云感受到对方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与杀意,却并未退缩,反而更加镇定。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说服她。
“柳小姐息怒。”他再次拱手,语气沉稳而自信,“在下虽不识药材名目,但幼时曾得异人传授一门秘术,可窥探事物本源,推演万物生克变化之理。只需知晓这些药材的具体药性,在下便可尝试逆推整个丹方的构成原理与内在逻辑,从而补全缺失。此法听起来或许匪夷所思,但请小姐信我一次。于你而言,此刻并无损失。若成,小姐得偿所愿,楚某也只求一处暂时安身之所;若不成,楚某项上人头,任凭小姐取去,绝无半句怨言。”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坚定如山,带着一种莫名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去相信的奇异魅力,让处于暴怒边缘的柳清瑶不由怔了一怔。
她盯着楚云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眸子看了半晌,想起他之前“以命相抵”的决绝,又想到自己遍寻名家、耗费家族大量资源却一无所获的困境,心中暗道:罢了!此刻杀他易如反掌,不如就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就算他最终是信口雌黄,复原失败,到那时再拿下他,送往王府,不仅能得一份人情,也能解我心头之恨!
“好!我便信你这次!看你如何圆谎!”柳清瑶强压住翻腾的怒火,重新坐回主位,素手轻抬,开始一一讲解丹方上那些晦涩难懂的药材名称,“这是‘青灵草’,其药效主要在于稳固修行者神魂,保持灵台清明,抵御心魔侵袭,是许多高阶丹药的辅药……这是‘白玉龟壳研磨的粉末’,功效在于巩固拓宽经脉,平和体内躁动的灵力,减少突破时走火入魔的风险……这是‘赤炎果’,药性极为炽烈霸道的,通常用以激发修行者肉身与神魂的潜在力量,但因其火毒猛烈,必须辅以强效的寒性药材进行中和,否则反噬自身……”
她讲解得极为细致,不仅说了药性,还点出了些许在丹道中的应用常识。
楚云听得无比专注,如同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水分,将每一种药材的名称、药性、以及与其他药材可能产生的反应,都分门别类、条理清晰地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
同时,他悄然调动丹田内澎湃的灵力,如同引导洪流,猛地冲击向双目深处的神秘窍穴!
混沌道瞳,开!
刹那间,他的视觉仿佛被强行剥离了肉体,在眼前的虚无之中,凝聚成一个无形的、布满无数细碎裂痕、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空间。
那些刚刚从柳清瑶口中听来的、关于二十多种药材的庞杂药性信息,如同无数拥有了自我生命与色彩的灵性光点,纷纷投入这些不断生灭、旋转的镜子碎片之中,开始以一种超越凡人思维极限的速度,疯狂地碰撞、分解、组合、推演!
整个进魂丹丹方构成的底层原理,各种药材之间复杂无比的君臣佐使关系、相生相克的微妙平衡,以及那三种缺失药材所应扮演的“角色”和必须具备的“特质”,以一种直观的、近乎法则具现化的方式,在他那独特的“视野”中飞速呈现、解析、重构!
“有效!混沌道瞳果然能行!”楚云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清晰地“看”到,那三种缺失的药材,正是调和“赤炎果”霸道火毒与“白玉龟壳粉”凝滞药性之间冲突的关键,同时也是在最后凝丹阶段,提供那至关重要的一丝纯粹神魂本源之力的核心媒介!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全力催动体内澎湃的《混沌一气功》灵力,如同决堤江河,源源不断地注入双眼的混沌道瞳之中。推演的速度陡然再次飙升!那三处代表着空缺的位置,开始有模糊的字迹轮廓和简略的药材形态图案急速闪烁、明灭不定!
而在柳清瑶看来,站在她面前的楚云,则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玄之又玄、深不可测的顿悟状态。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深邃,仿佛失去了焦点,却又像是在凝视着某种常人根本无法看见、无法理解的天地法则轨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飘渺起来。他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微微划动,勾勒着莫名的轨迹。
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传说中“推演天机”、“洞察本源”的世外高人风范,让她心中的怀疑与怒火,不由自主地减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越来越浓的惊疑与期待。
随着时间推移,海量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被混沌道瞳疯狂抽取,楚云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都开始微微摇晃。就在他感到识海刺痛、丹田几乎要被抽空、难以为继之时——
混沌道瞳视野中,那三处不断闪烁的空缺位置,骤然间金光大盛!如同三轮微型太阳在其中爆发!
三个清晰无比、散发着古朴道韵的药材效用,以及与之对应的精确分量、投入丹炉的最佳时机,甚至还有一部分关于如何控制火候、引导药力融合的缺失炼制手法关键信息,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直接烙印般出现在他的脑海深处,无比清晰,不容置疑!
楚云猛地“回神”,仿佛从万丈高空骤然坠落,眼中恢复了清明,忍不住长长地、带着疲惫地舒了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他看向对面脸上写满了惊疑、期待与紧张复杂情绪的柳清瑶,指向羊皮丹方上的几处关键位置,语气虽然带着明显的疲惫,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柳小姐,缺失的三味主药,其一,需要一种药性必须极其温和,但同时兼具刺激神魂增长与极致寒属性的稀有药材,其整体药效特性,需与‘凝神花’、‘冰心莲’这两味珍稀药材有五成以上的相似度。”
柳清瑶闻言,美眸中瞬间闪过极度的惊诧,她下意识地凝神思索起来,红唇微启,喃喃自语:“刺激神魂增长,又必须具备极致寒性……与凝神花、冰心莲药性相仿,能起到桥梁中和作用……莫非是……家族古籍中曾零星提及的,‘寒髓枝’?!”
“正是此物!”楚云立刻点头确认,混沌道瞳推演出的正是与“寒髓枝”的效用一般无二!
接着,楚云又依据脑海中烙印的信息,清晰地说出了另外两种缺失药材所必须具备的关键药性特征,甚至点出了它们需要与丹方中哪几种现有药材产生特定的反应。
柳清瑶越听越是心惊,娇躯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因为这些无比精准的药性描述,与她家族中一些传承古老的、残破丹道典籍上的零星记载,以及她自己在无数次失败后结合家族传承所做的艰难推断,竟然高度吻合!甚至比她的推断更加精准、更加直指核心!
她看向楚云的目光,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怀疑、审视、恼怒,变成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不可思议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狂喜!
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难道真的身怀某种失传的、能够洞悉丹道本源的逆天异术?!
她立刻根据楚云提供的、精准得令人发指的药性线索,结合家族秘传的知识,迅速推断出了另外两种符合条件的药材:“……那么第二种,应该是‘地心火莲子的莲芯’!取其内蕴的一丝纯阳生机之火,用以调和‘寒髓枝’的极致寒气,并激发‘赤炎果’的潜在药力,达到阴阳相济之效!第三种,是‘百年石乳’!蕴含最为纯净的大地精华与灵气,能在最后阶段助益所有药力的完美融合,提升成丹品质!”
“不错!”楚云再次给予肯定的答复,语气斩钉截铁。他随即便将混沌道瞳推演出的、关于这三种药材的精确到“钱”、“分”的投入份量,以及那部分缺失的、关于何时降温、何时文火慢炖、如何以神念引导药力旋转融合的炼制关键步骤,条理清晰、娓娓道来,其描述之详细、手法之精妙,仿佛他早已亲手炼制过无数次一般。
柳清瑶强压下心中如同海啸般翻涌的激动与喜悦,立刻唤来一直守在厅外、忐忑不安的嫣儿,用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吩咐道:“快!将楚……楚公子好生安置到西厢最好的客房休息,以上宾之礼相待,不得有丝毫怠慢!立刻动用家族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渠道,不惜一切代价,去城中所有大小药材铺、各大拍卖行,乃至向与我们交好的家族求购,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寒髓枝、地心火莲子莲芯和百年石乳!药材一到,立刻严密护送,直接送去我的专用炼丹房!”
她转回头,看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的楚云,眼神复杂无比,语气也前所未有地柔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楚公子,大恩不言谢。请先随嫣儿去客房稍作休息,恢复精神。待药材齐备,炼丹之时,恐怕还需劳烦公子在一旁亲自指点,清瑶感激不尽。”
楚云拱手还礼,语气平静:“柳小姐客气了,此乃交易,亦是分内之事。”
他知道,自己凭借混沌道瞳,终于在这绝境之中,撬开了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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