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众人汗湿的脸颊，却吹不散那份源自心底的灼热。
萧衍那句充满震撼的“点石成金”，以及那一声脱口而出的“蓁蓁”，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微妙。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缓松开了紧握着叶蓁蓁肩膀的手，但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炽热光芒，却丝毫未减。
叶蓁蓁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块其貌不扬、却足以改变命运的铁锭上，轻声道：“我们，得先把它藏起来。”
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将所有人的狂喜拉回了现实。
是啊，神铁虽好，却也是引来饿狼的血肉。
“蓁蓁说得对！”叶明远最先反应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烟灰，声音因为激动而依旧有些发颤，“这东西太扎眼了！得赶紧藏好！”
当下，几人合力，用冷水彻底浇熄了炉火，又用泥土和枯枝败叶将整个小高炉和周围的痕迹 тщaтeльho地伪装起来。那块沉重的精铁，则被萧衍和叶明远合力抬着，寻了一个极为隐蔽的石缝，用巨石封存。
做完这一切，月已中天。
回到山洞，叶明远和刘氏早已是精疲力尽，简单洗漱后便沉沉睡去。梦里，或许依旧是那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洪流。
洞内，只剩下叶蓁蓁和萧衍，以及一堆跳跃的篝火。
“谢谢你。”萧衍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比往日里多了一丝柔和，“为今天的一切。”
叶蓁蓁摇了摇头，抱着膝盖，看着火光：“我只是把书上看来的东西，照搬出来罢了。真正出力的，是你和我爹。”
萧衍笑了笑，没有戳破她那听起来漏洞百出的“借口”。他知道，信任，便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他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一块精铁，尚不能让我们高枕无忧。我们必须尽快将它，变成真正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武器？”叶蓁蓁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没错。”萧衍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上位者的锐利与杀伐，“弓、弩、刀、枪！尤其是弩！此物易于上手，无需太大力气，精准且杀伤力巨大。若能配上这种精铁打造的破甲箭矢，十个训练有素的弩手，足以在山林中，轻松绞杀一支百人队！”
他的话语，为叶蓁蓁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她想到的，只是如何自保，而萧衍思考的，却是如何将优势最大化，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可是，我们没有铁匠，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叶蓁蓁提出了最现实的困难。
“你爹，不就是最好的铁匠吗？”萧衍的目光，看向了熟睡中的叶明远，带着一丝敬佩，“我看得出来，伯父的手艺极好，只是苦于没有好材料。至于工具……有这绝品精铁，我们还怕造不出趁手的锤子和铁砧吗？”
他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三言两语便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拆解成了数个可以执行的步骤。
叶蓁蓁看着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叹服。这个男人，天生就该是执掌权柄、运筹帷幄的王者。即便身处陋室，一无所有，也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锋芒。
“我明白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明日，我们就开工！”
接下来的几天，山洞附近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他们没有立刻去动用那块珍贵的铁锭，而是先用普通的铁矿石，又炼了两炉品质稍次的铁。用这些铁，在叶明扎实的功底和叶蓁蓁超前的“理论指导”下，他们打造出了一套简陋却堪用的锻造工具——铁锤、铁钳、铁砧，甚至还有一台效率更高的、由叶蓁蓁设计的双动式皮囊风箱。
当一切准备就绪，那块象征着希望的精铁，才被再次取出。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建高炉，而是在一个更为隐蔽的山洞深处，建起了一座小小的锻铁炉。
“叮！当！叮！当！”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打铁声，从此便成了这片山林间最动听的交响。
叶明远赤着上身，挥舞着沉重的铁锤，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砸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溅起一片绚烂的火星。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虔诚，像一个正在雕琢稀世珍宝的艺术家。
刘氏负责拉动风箱，控制火候。叶蓁蓁则在一旁，不时地提醒着父亲：“爹，这里的厚度要均匀，这是弩臂的关键，关乎射程和准度！”
“还有这个，叫‘望山’，就是瞄准的地方，一定要正！”
“淬火！就是现在！入水！”
伴随着“嗤啦”一声巨响，白色的水蒸气瞬间蒸腾而起，一把造型奇特、线条流畅的弩臂，便在刺鼻的烟气中，展露出了它冷硬的锋芒。
萧衍则在一旁，安静地削制着弩身和被称为“牙”的扳机。他的手很稳，曾经执笔批阅过万千奏章，也曾握剑斩落过敌人的头颅，此刻用来做这种精细的木工活，竟也显得游刃有余。
一家人，各司其职，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叮当的锤声和炙热的炉火中，被一点点地锻造成型。
三日后，第一具完全由他们亲手打造的强弩，终于宣告完工。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黑色，弩臂闪烁着精铁独有的幽冷光泽，弩身上精巧的扳机和瞄准器，更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设计。
“来，试试它的威力。”萧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们来到一片开阔地，在五十步开外，立起了一块厚实的、用来风干的野猪皮，又在猪皮后，堆叠了三层浸湿的牛皮。这已经是寻常弓箭在近距离，都难以射穿的防御了。
叶蓁蓁上前，向父母演示了如何用脚蹬开弦，如何安放箭矢。得益于精巧的力学设计，即便是力气不大的她，也能轻松完成上弦。
“娘，你看，就这样，对准那个地方，然后轻轻一按……”
她将强弩递给跃跃欲试的刘氏。
刘氏学着女儿的样子，有些紧张地端起强弩，瞄准了远处的皮靶，轻轻扣动了扳机。
没有想象中的巨大后坐力，只听见“咻”的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那支铁制的箭矢，便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眼前！
下一刻，“噗”的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支箭矢，竟是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厚实的野猪皮，又接连穿透了三层湿牛皮，最后深深地钉入了后方的树干之中，只留下一个不断震颤的箭尾！
山林间，一片死寂。
叶明远和刘氏，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这……这哪里是弩，这简直是神仙用的法器！
萧衍快步上前，拔出那支依旧温热的箭矢，检查着靶子上的破口。那破口边缘光滑，足见其穿透力之强悍。
他抚摸着手中冰冷的弩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胸中一股万丈豪情，油然而生。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蓁-蓁，一字一句地说道：“蓁蓁，有了此物，别说是自保，就算是拉起一支队伍，逐鹿天下，也未尝不可！”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魔力。
叶蓁蓁迎着他的目光，心潮澎湃。是啊，当利刃在手，他们能做的，又岂止是守住这一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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