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仁生堂刚刚卸下门板,清扫庭院的伙计还没来得及将地面洒上水,几道不速之客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来者共三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中年管事,面容白净,眼神精明,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他身后站着两名身形健硕的护卫,虽穿着寻常短打,但腰间鼓鼓囊囊,太阳穴高高鼓起,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悍勇之气。
与昨日豹哥那伙人的嚣张跋扈不同,这三人气度沉稳,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整个仁生堂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请问,哪位是叶蓁蓁姑娘?”那管事开口,声音温和,语气更是客气得有些过分。
正在药柜前核对药材的阿牛心里“咯噔”一下,昨日萧衍和老师的分析言犹在耳,他立刻意识到,这便是那“猛虎”派来的人。他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上前一步,躬身道:“这位管事,不知寻我家师妹有何要事?
那管事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烫金的名帖和一张厚厚的礼单,双手奉上:“在下是城西陈府的管家,姓李。我家主人久慕孙药师医术高明,更听闻府上新来了一位医术超群的叶姑娘。恰逢府上有一位贵客偶感不适,特备薄礼,想请叶姑娘过府一叙,为贵客望诊一二。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孙药师,又抬了叶蓁蓁,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是一场诚心诚意的求医。
可那礼单上“黄金百两,上等绸缎十匹”的字样,和那两名护卫锐利如刀的眼神,却无声地昭示着,这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拒绝的“请求”。
孙药师从内堂走了出来,他接过名帖和礼单,只扫了一眼,便将其放在了柜台上,神色平静地说道:“李管家客气了。只是小徒年幼,学艺不精,尚在学习阶段,恐怕担不起为贵府贵客诊病的重任。老朽这里,倒是可以随管家走一趟。
他这是想将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谁知那李管家依旧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回道:“孙药师言重了。我家主人说了,听闻叶姑娘一手‘望诊之术出神入化,非亲眼所见,实乃平生之憾。今日,我们便是专程为叶姑娘而来。至于诊金,只要叶姑娘肯赏光,一切都好商量。”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图穷匕见。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治病,而是点名道姓,就要叶蓁蓁这个人。
孙药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活了这把年纪,如何听不出这客气话语下的威胁之意。若是寻常人家,他大可拂袖而去,可这城西陈府,背后的那位“虎爷”,是在这石鼓县能让官府都低头的存在。
拒绝,便是撕破脸。今日他们能客客气气地来“请”,明日或许就是破门而入地来“绑”。
一时间,整个药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阿牛和几个伙计大气都不敢喘,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们都明白,这是一道避无可避的难题,仁生堂正面临着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脆而沉静的声音,从内堂门口传来。
“既然是陈老爷盛情相邀,学生岂有推辞之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蓁蓁缓缓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布裙,未施粉黛,却更显得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慌乱,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回应一个最寻常不过的问诊。
“蓁蓁!”孙药师急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叶蓁蓁对他安抚地摇了摇头,随即转向那位李管家,微微颔首,道:“劳烦李管家在此等候片刻,待我收拾一下药箱,便随你同去。
她的镇定,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李管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威逼利诱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竟如此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叶蓁蓁,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绝非寻常乡野丫头所能拥有。
他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躬身道:“叶姑娘快人快语,是在下的荣幸。那我们便在门外恭候姑娘大驾。”
说罢,他便领着两名护卫,退到了门外,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胡闹!”李管家一走,孙药师便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怒道,“你可知那陈府是什么地方?是龙潭虎穴!你此去,焉知他们会安什么好心?
“老师,我知道。”叶蓁蓁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我也知道,今日我若不答应,明日仁生堂便再无宁日。他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顿了顿,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用更强硬的手段,不如我主动走进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至少,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为了达成目的,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番话,条理清晰,利弊分明,竟与昨夜萧衍的分析不谋而合。
孙药师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弟子,一时间竟有些失语。他原以为她只是天赋异禀,却没想到,她的心性,竟也如此坚韧通透。
“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老师,请相信我。”叶蓁蓁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坚定,“我只是去为人看诊,看完便回。况且,”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他们既然想看我的“望诊’之术,我若不让他们看个明白,岂不是辜负了他们这一番盛情’?’
她转身走进内堂,开始不疾不徐地收拾自己的药箱。针灸用的银针,听诊用的竹筒,还有几包特制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用途的药粉,被——仔细地放入箱中。
孙药师看着她有条不紊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有担忧,有不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激赏与期待。他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这只羽翼渐丰的雏鹰了。
片刻之后,叶蓁蓁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她对孙药师深深一揖,道:“老师,徒儿去了。”
随后,在仁生堂众人复杂而担忧的注视下,她迈开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了大门,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那辆看似普通却用料考究的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所有的视线,也仿佛开启了一场未知的、充满凶险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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