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妇人焦灼的哭泣和院中紧张的空气。
房间内,光线昏暗,浓郁的药香几乎凝成实质。墙壁上挂满了成串的干草药,木架上则摆放着上百个贴着标签的小抽屉,宛如一座药草的堡垒。
徐伯不再有丝毫的慵懒,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仿佛两盏探照人心的油灯。他没有多问一句废话,直接从墙上取下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针囊,摊开来,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微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火折子,点灯,艾绒熏针。”他的命令简短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叶蓁蓁立刻行动起来。她迅速找到桌上的油灯点燃,豆大的火苗驱散了部分昏暗,又从旁边一个陶罐里取出艾绒,点燃后,小心地用那无烟的熏火,为徐伯即将使用的几根关键银针消毒。她的动作熟练而稳定,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徐伯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赞许。
“扶稳他的头。”徐伯沉声喝道,拈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对准了男孩眉心上方的“百会穴”。
他凝神屏气,手腕一抖,银针便精准无误地刺入穴位,入肉一寸有余,只留下针尾轻微地颤动。紧接着,他又以同样的手法,在男孩的“人中穴”施下第二针。
这是“强开神庭”的第一步,以金针锁住生机,防止神魂彻底溃散。
“药!”徐伯吐出一个字。
“白芷三钱,雄黄两钱,独活两钱半。”叶蓁-蓁早已心领神会,迅速转身,在那一排排药柜前站定。
她没有片刻犹豫,凭借刚才在院中惊鸿一瞥的记忆和对药材气味的敏锐分辨,精准地拉开了三个抽屉,用戥子飞快地称量着。她的动作精准得像是一台机器,取药、称量、放入药臼,一气呵成。
徐伯施针完毕,回头看到这一幕,瞳孔再次收缩。
这间药房的布局,是他数十年来的心血,外人进来,光是找药就得半天。而这个小姑娘,竟像是在自家的厨房里取物一般从容!她不仅懂医理,还懂药性,甚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研磨,用无根水调和。”徐伯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指挥。
叶蓁蓁立刻取来一个干净的瓦罐,将屋檐下接来的雨水倒入碗中,开始用力研磨药材。
就在这时,躺在门板上的男孩,身体突然猛地一僵,随即
剧烈地抽搐起来,幅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他那本已青紫的嘴唇,颜色变得更深,近乎于黑。
“不好!”徐伯脸色大变,伸手搭上男孩的脉搏,指尖传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脉停了!
那妇人在门外听到动静,凄厉地哭喊起来:“我的儿啊!”
徐伯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行医一生,救人无数,也见过无数回天乏术的场面。他知道,当“伪死”变成“真死”,一切就都结束了。他刚才燃起的一线希望,似乎就要被彻底掐灭。
“没时间等汤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蓁蓁的声音果决地响起。
她扔下手中的药杵,猛地冲到男孩身边,一把撕开了他胸口的衣物。“你要做什么?!”徐伯惊喝道,以为她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救他!”叶蓁-蓁的眼神坚定得像是一块顽石,“徐伯,他的心脉并非断绝,而是被毒素强行压制,就像是被一只手给死死掐住了。我要做的,就是用外力,帮他挣脱这只手!”
她说着,将双手交叠,按在了男孩胸口正中的位置。
“荒唐!此乃大不敬!”徐伯斥道。对身体发肤如此施为,简直闻所未闻。
“人都要没了,还管什么敬不敬!”叶蓁蓁第一次顶撞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徐伯,请相信我!”
她的目光里,有一种超越生死的决绝和自信,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知识上的强大信念,瞬间震慑住了徐伯。
他愣住了。
而叶蓁-蓁,已经开始了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她完全是按照现代心肺复苏的节律和手法在进行。每一次按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次抬起,都让男孩的胸廓有充分的回弹。
在徐伯眼中,这简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粗暴的举动。但他又敏锐地察觉到,叶蓁蓁每一次按压的位置、力度和频率,都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规律,仿佛在遵循某种他闻所未闻的、古怪的“法度”。
萧衍一直沉默地守在门口,此刻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叶蓁蓁额上渗出细汗,脸色因用力而涨红,但那双按压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既有少女的柔弱,又有此刻不让须眉的果敢与刚毅。她那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能够与阎王抢人的巨大能量。三十次按压后,叶蓁-蓁停下来,捏开男孩的下巴,清理了一下他口中的涎液,然后俯下身,深吸一口气,对准他的嘴,渡了过去。
“你!”徐伯彻底惊呆了,这……这简直是……伤风败俗!
但下一刻,他便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随着叶蓁-蓁那口“气”渡入,男孩那原本死寂一片的胸膛,竟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地起伏了一下!
仿佛干涸的河床,涌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水流,却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有效!”徐伯失声惊呼,眼神中的震惊、疑惑、不解,最终全都化为了狂热的激动。
他明白了!这个小姑娘不是在胡来!她是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代替”男孩的心肺在搏动,在为那即将熄灭
的生命之火,强行续上一口气!
“继续!”徐伯嘶吼道,他冲到药臼旁,亲自接手,用最快的速度将药物研磨成最细腻的粉末。
叶蓁-蓁得到肯定,精神大振,继续重复着按压与人工呼吸。
循环往复。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门板上,砸开一朵小小的水
花。她的手臂开始酸痛,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没有停。
终于,在第三个循环结束,当她再次为男孩渡气之后——
“咳··咳咳!’
一声微弱的咳嗽,从男孩的喉咙里发出。
紧接着,他像是被溺水的旅人猛地推出了水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虽然微弱,却像是天籁之音,宣告着生命的回归。
男孩青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去,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他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开始微微颤动。
成功了!
叶蓁-蓁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一直守在她身后的萧衍及时扶住了她。
“没事吧?”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叶蓁蓁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疲惫却灿烂的笑容。
徐伯颤抖着手,将调好的药糊,小心地撬开男孩的嘴,点点地喂了进去。他做完这一切,才缓缓直起身,转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复杂至极的目光,看向被萧衍扶在怀里的叶蓁蓁。
那目光里,有震撼,有探究,有敬佩,甚至还有一丝··…身为医者的虔诚。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姑娘,你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医术,究竟……是师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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