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斋的修复工作在邻里的帮忙下渐渐推进,破碎的瓷片被清理干净,新的茶具陆续添置,可那份被破坏的安宁,却像是蒙在窗棂上的尘埃,怎么也擦不干净。苏汐暖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雷打不动地往老宅跑,早上陪着奶奶吃早餐,中午亲自下厨做她爱吃的清淡小菜,下午就坐在茶馆里,要么帮着整理茶叶,要么陪奶奶说话解闷,试图用陪伴驱散老人心中的阴霾。
可苏汐暖敏锐地察觉到,奶奶变了。
老人依旧是那个温和慈祥的模样,见了她会露出笑容,会叮嘱她注意身体,会像从前一样给她泡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可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勉强;那叮嘱的话语中,也少了几分往日的亲昵。最让苏汐暖心头不安的是奶奶的眼神,那双曾盛满温柔与信任的眼睛里,如今常常萦绕着一层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迷茫,像是试探,又像是藏着深深的顾虑。
有好几次,苏汐暖正跟奶奶说着公司里的趣事,或是计划着周末带她去郊外散心,奶奶都会突然停下话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可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摇着头说“没什么”,然后岔开话题,说起清心斋从前的往事。
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像一根细小的针,时不时刺一下苏汐暖的心,让她既焦急又难受。她知道,那封匿名信的阴影,并没有真正散去,奶奶心中的那道裂缝,还在隐隐作痛。
这天傍晚,夕阳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汐暖陪着奶奶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看着枝头饱满的石榴果,轻声说道:“奶奶,最近不太平,我想再给您加派两个保镖,日夜守着老宅和清心斋,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她以为奶奶会像之前那样,虽然嘴上说着“不用麻烦”,但最终还是会顺着她的心意。可这次,奶奶只是缓缓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老街,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极轻,却像是压在苏汐暖的心头,沉甸甸的。
“汐暖,”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怅然,“生意要紧,你公司那么多事,不用总为我这老太婆费心。”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里那盆被精心照料的兰花上,声音放得更低了,“这茶馆……要是真的成了你的负担,要是……要是你有更好的打算,也不用勉强自己……”
“奶奶!您说什么呢!”苏汐暖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握住奶奶微凉的手,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愈发心疼。她急切地看着奶奶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茶馆是您的命根子,是我们苏家几代人的根啊,怎么可能是负担?您为它守护了一辈子,我怎么会嫌弃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它,保护好您,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分毫!”
她的眼神急切而真诚,眼底的担忧与坚定不似作伪。苏奶奶看着孙女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节都有些泛白的模样,心中的疑虑像是被春风拂过的冰雪,悄悄消散了一些。是啊,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她在清心斋里长大,对着那些紫砂壶、老账本,有着不输她的感情,怎么会真的想要拆掉这里呢?
可那份被林佳人精心种下的不安,就像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即便没有立刻生根发芽,也依旧潜伏在心底,并未完全根除。奶奶反手轻轻拍拍苏汐暖的手背,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怅惘:“好,好,奶奶知道你孝顺。”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过头,看着夕阳下的清心斋,轻声说道,“天黑了,进屋吧,别着凉了。”
苏汐暖看着奶奶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比从前似乎佝偻了一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她知道,奶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疙瘩还在。这份细微的隔阂,就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在苏汐暖的心上,让她心如刀割。
她多么想立刻找到林佳人,让她当着奶奶的面承认一切,可她也清楚,林佳人阴险狡诈,绝不会轻易现身。普通的解释,在那封伪造的意向书和接连发生的意外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奶奶心中的信任一旦产生裂痕,仅凭言语,很难彻底修复。
回到自己的住处,苏汐暖立刻拨通了顾景笙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焦急:“景笙,奶奶还是在怀疑我,那封匿名信的影响太大了,我该怎么办?”
她将最近奶奶的变化、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景笙,语气中满是无措。
电话那头的顾景笙,沉默了片刻,语气沉稳而锐利:“汐暖,别着急。林佳人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在挑拨离间。”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知道奶奶最在乎你,也最在乎清心斋,所以才用这种手段,利用奶奶对你的爱和对茶馆的守护之心,制造你们之间的隔阂。她要的不是真的毁掉茶馆,而是要让你失去奶奶的信任,让你在亲情和事业之间备受煎熬。”
顾景笙的话,像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苏汐暖混乱的心绪。她仔细一想,确实如此。林佳人接连出手,先是破坏茶馆,再是试图伤害奶奶,最后又用匿名信挑拨离间,一步步都是冲着她的软肋来的。
“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奶奶彻底相信我?”苏汐暖急切地问道。
“普通的解释苍白无力,”顾景笙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却又透着对苏汐暖的心疼,“我们必须让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真相。只有让奶奶亲身感受到林佳人的恶毒阴谋,让她知道那些都是伪造的、都是算计,她心中的疑虑才能彻底消除。”
苏汐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设计让林佳人露出马脚?”
“是。”顾景笙沉声道,“林佳人既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轻易罢手。她看到匿名信起了作用,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们可以顺着她的思路,设一个局,让她以为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推进,等她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时候,再让奶奶亲眼见证这一切。到时候,所有的误会和隔阂,自然会烟消云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在此之前,我们还要继续加强安保,确保奶奶的安全。同时,你也不用太逼自己,奶奶心里是爱你的,只是被暂时的表象蒙蔽了。只要我们找到合适的机会,真相大白之日,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听着顾景笙沉稳的声音,苏汐暖心中的焦虑渐渐平复下来。她知道,顾景笙说得对,一味的解释没有用,只有让奶奶亲眼看到真相,才能彻底打消她的疑虑。
“好,我听你的。”苏汐暖的声音带着坚定,“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要让林佳人付出代价,也要让奶奶重新信任我。”
挂了电话,苏汐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像是淬了冰的锋芒。林佳人,你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离间我们祖孙之情,你打错算盘了。我不仅要守护好奶奶和清心斋,还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夜色渐深,一场关于信任与阴谋、守护与反击的较量,正在悄然酝酿着新的风暴。苏汐暖知道,接下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要守护的,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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