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谈判，每一秒都充斥着无声的交锋。苏汐暖、顾景笙与傅延州三方，如同三只相互对峙的猛兽，各自盘踞在安全地带，眼神里满是戒备与试探，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暗藏机锋，生怕露出一丝破绽，被对方抓住可乘之机。
没有冗长的条款商议，没有复杂的法律约束，经过一番字斟句酌的博弈，一份极其简洁、约束力有限的口头协议，终于在凝重的气氛中艰难达成。
“第一，三方建立单线加密通讯渠道。”傅延州率先开口，将达成一致的条款清晰复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通讯内容仅限共享关于‘噬灵’及鼎盛集团的一切非核心情报，不得涉及任何一方的商业机密、家族秘辛或私人信息。”
这一条款，是合作的核心，也是三方唯一的利益交集点。苏汐暖微微颔首，补充道：“通讯渠道需由三方共同确认加密方式，确保信息安全，防止被第三方截获或篡改。一旦发现渠道有泄露风险，需立即通知另外两方，重新建立联络方式。”
顾景笙冷声道：“情报的真实性由提供方负责，若出现故意提供虚假情报误导对方的情况，合作自动终止，且需承担由此造成的直接损失。”
傅延州没有异议，点头应下：“可以。第二条，任何一方发现‘噬灵’或其关联势力的实质性行动——包括但不限于搜集能量古物、举行诡异仪式、人员异动等，需在确认信息后的一小时内通报其余两方，不得拖延或隐瞒。”
“实质性行动”四个字被他刻意加重，避免后续出现因理解偏差导致的推诿。苏汐暖补充道：“通报时需附上初步验证线索，比如照片、地点、时间等，方便另外两方快速核实，做出应对。”
第三条的商议相对曲折。涉及明面上的商业竞争，三方都有各自的顾虑。“合作期间，三方在明面上的商业竞争需保持在一定限度内。”傅延州斟酌着措辞，“不得使用超越商业规则的手段相互攻击，比如恶意造谣、非法打压、暗中破坏等违背市场公平原则的行为。”
顾景笙立刻反驳：“‘一定限度’太过模糊，必须明确界定。商业竞争可以继续，但不能以摧毁对方企业为目的，不能涉及人身安全，更不能利用‘噬灵’相关的力量进行攻击。”
苏汐暖表示认同：“没错。商业上的正常博弈我们不干涉，但若是出现针对企业核心命脉、或动用非常规手段的攻击，视为违反协议。”
傅延州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可以。就按你们说的来，竞争限于正常商业范畴，不得涉及非常规手段与人身安全。”
最后一条，是关于合作的终止机制。“此合作随时可因任何一方的单方面判断而终止。”傅延州说道，“无需提前通知，但需在终止后二十四小时内，告知另外两方终止原因，避免不必要的猜忌与冲突。”
顾景笙对此没有异议，苏汐暖却补充道：“终止合作后，之前共享的情报仍需保密，不得泄露给第三方，也不得利用这些情报对另外两方进行攻击。这是底线。”
傅延州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颔首道：“理应如此。”
四条协议，简洁明了，没有任何书面凭证，全凭三方口头约定与各自的信誉担保。没有握手言和的仪式，没有如释重负的庆祝，甚至没有一丝合作达成后的轻松。协议敲定的瞬间，公寓里的气氛依旧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空气中弥漫的依旧是浓浓的戒备与疏离。
这根本不像是一场携手抗敌的同盟约定，反倒更像是一场在悬崖边达成的停火协定——脚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而彼此手中依旧握着对准对方的枪，随时可能扣下扳机。
傅延州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滑落，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留下一小片水渍。他象征性地举了举杯，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声“合作愉快”，听不出丝毫诚意，更像是一句流于表面的客套，带着几分言不由衷的敷衍。
顾景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戒备，没有回应傅延州的示意。他转头看向苏汐暖，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伸出手，紧紧拉起她的手，力道沉稳而坚定：“走吧。”
苏汐暖顺从地起身，指尖触碰到顾景笙掌心的温度，心中那份因与傅延州周旋而产生的紧绷感，才稍稍缓解了些许。她没有再看傅延州一眼，只是握紧了顾景笙的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清晰而决绝，没有丝毫留恋。傅延州坐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有算计，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直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传来，他才缓缓放下茶杯，脸上的平静被一抹深沉取代。
电梯平稳下降，透过透明的轿厢壁，可以看到城市夜晚的繁华景象，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一派歌舞升平。可苏汐暖和顾景笙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走出摩天大楼，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拂而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与湿润气息，拂过脸颊，苏汐暖才感觉胸口积压的那份压抑感，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顾景笙没有立刻开车，而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担忧：“还好吗？刚才在里面，你一直很紧绷。”
苏汐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疲惫却释然的笑容：“没事，只是觉得……与虎谋皮，终究是步步惊心。”
她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他们此刻的处境，前路未卜，充满了未知与凶险。傅延州就像一头蛰伏的猛虎，看似与他们达成了合作，实则暗藏獠牙，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突然反戈一击。
“这份合作本就是权宜之计。”顾景笙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坚定，“我们不必对他抱有任何信任，只需要利用好他提供的情报，尽快摸清‘噬灵’和鼎盛集团的底细。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保护好自己和苏氏集团，才是最重要的。”
苏汐暖点头，心中深以为然。她知道，顾景笙说得对，与傅延州的合作，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用的博弈。他们需要傅家的情报与资源，傅延州需要借助他们解开谜团，双方各取所需，仅此而已。一旦“噬灵”的威胁解除，这场脆弱的合作便会瞬间瓦解，甚至可能反目成仇。
“我明白。”苏汐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前路有多难，我们都得走下去。‘噬灵’的威胁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顾景笙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傅延州要是敢耍花招，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感受到顾景笙的守护，苏汐暖心中一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有你在，我不怕。”
夜风格外温柔，路灯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与凶险，虽然与傅延州的合作如同走钢丝般危险，但只要两人并肩同行，彼此信任，便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
顾景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走吧，我们回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得尽快建立加密通讯渠道，还要派人去调查傅延州提到的城郊地宫，不能落后于鼎盛集团。”
“嗯。”苏汐暖直起身，眼中的疲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决绝。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远去。这场在悬崖边达成的停火协议，终究只是这场漫长战争的一个小小插曲。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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