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探寻号』的舰桥上,卡利斯顿那由光构成的身影,其言语的余波还未散尽。
“你的否决,不是一个麻烦,摄政王。它是一个礼物。它让我的方程式,变得更完整了。”
基里曼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看着星图,看着那艘银色的战舰无声地划破虚空,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一个被帝国星图绘制者标记为『虚无之地』的坐标。
然而,这里并非空无一物。
当『逻辑探寻号』从亚空间穿梭而出,现实宇宙的景象呈现在三人面前时,连绵的沉默占据了舰桥。
在他们面前,悬浮着一个无法用任何已知工程学原理解释的造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环状结构,由某种纯黑色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金属构成。它静静地环绕着一颗早已死亡的恒星,那颗恒星的残骸,像一颗黯淡的眼球,被这个黑色的眼眶所包裹。
这个结构太庞大了,足以让一支战斗舰队在其中穿行而显得渺小。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却又深邃得吞噬一切光芒,没有任何可识别的能量信号,没有任何推进器或者武器阵列。
它就像是宇宙本身的一个伤疤,一个沉默的几何符号。
“帝国记录中,这里什么都没有。”瓦勒瑞安首先开口,他的声音在舰桥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站在基里曼身后,金色的动力甲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记录是人写的,禁军统帅。而人,会犯错,会遗忘,也会……撒谎。”基里曼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巨大的环状物,“卡利斯顿,分析它的构成。它的年代。它的目的。”
命令下达后,舰桥却依然安静。
基里曼皱起了眉,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光影。
卡利斯toν的光影形态,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构成他轮廓的光线在轻微地闪烁,明暗不定。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给出一连串的分析,而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静默。
“卡利斯顿?”基里曼加重了语气。
“我在……聆听。”卡利斯顿终于开口,他那合成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基里曼从未听过的,近乎于困惑的音调。
“聆听什么?这里没有通讯信号,没有灵能波动,什么都没有。”
“并非用声音。也并非用灵能。”卡利斯顿的光影转向那个黑色的巨环,“它在‘存在’。它的结构,它的几何形态,它的数学规律……这本身就是一种语言。一种……我能理解的语言。”
就在这时,那个沉睡了可能亿万年的黑色巨环,产生了反应。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环状结构的内壁亮起,形成了一个精确的几何图案,指向『逻辑探寻号』。
那不是武器充能的信号,也不是警告。
“它在邀请我们。”卡利斯顿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那光影的闪烁却更加剧烈了,“它识别了我的存在。或者说,识别了我存在的‘底层逻辑’。它认为……我是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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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皇宫深处。
许欣坐在黄金王座的边缘,并非端坐于王座之上。他面前的空中,悬浮着瓦勒瑞安传回的实时景象——那个围绕着死星的巨大黑色环带。
“同类……”许欣轻声重复着这个词,他的目光深邃。
“陛下。”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铸造将军乌迪恩·霍尔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不远处,他那金属的面具上,红色的光学镜头微微闪动,“您召唤我。”
“乌迪恩,你看到了吗?”许欣没有回头,指了指前方的景象。
乌迪恩·霍尔的投影转向那个画面,沉默了片刻。
“一个超越理解的造物。它的尺度,它的材质,它的沉默……这不属于我们这个银河系的任何一个已知种族。无论是古圣,还是太空死灵,他们的造物哲学都与此不同。”
“是的,不同。”许欣站起身,缓缓踱步,“太空死灵的造物,充满了对死亡的憎恨和对永恒的扭曲渴望。古圣的造物,则充满了生命的……傲慢。而这个东西,它很纯粹。纯粹得只有逻辑,只有数学。冰冷,精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表达。”
“就像……『钢铁之子』。”乌迪恩·霍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就像卡利斯顿。”许欣肯定了他的说法,“我让他去那里,本意是想看看,一个纯粹的逻辑造物,在面对宇宙中最不讲逻辑的敌人时,会得出怎样的解法。但我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找到可能与他同源的‘先驱’。”
“先驱?”
“一个早已灭亡的,纯粹的逻辑文明。”许欣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乌迪恩,你认为,一个将逻辑奉为唯一真理的文明,它们会因为什么而灭亡?”
乌迪恩·霍尔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这个问题,对于机械教而言,近乎于一个神学悖论。
“万机神无所不知,逻辑即是真理。一个遵循绝对逻辑的文明,理论上……不应该灭亡。除非,它们遇到了一个……无法用逻辑去理解的敌人。”
“说得好。”许欣点了点头,“一个无法用逻辑战胜的敌人。那么,面对这样的敌人,它们会怎么做?它们会创造一个‘终极解决方案’。一个能够理解敌人,甚至能够使用敌人规则的武器。”
许欣转过身,看着乌迪恩·霍尔。
“而最符合这个条件的武器,就是……一个反逻辑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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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探寻号』的传送光束,将基里曼、瓦勒瑞安和卡利斯顿三人,精准地送入了那个发光的几何图案内部。
脚下是坚实的黑色金属地面,头顶是深邃的黑暗,只有远处环状结构的其他部分,在星光的映衬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内部空间中,这里像是一个宏伟的神殿,但殿堂里没有任何神像,只有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黑色石碑。
这些石碑上,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只有不断变化的,由光芒构成的复杂几何图形。
“这里是一个信息库。”卡利斯顿的光影形态在这里似乎稳定了下来,甚至比在舰桥上更加明亮,“一个……墓碑。记录着一个文明从诞生到灭亡的全部历史。”
“你能解读?”基里曼问。
“我不需要解读。”卡利斯顿回答,“我能‘阅读’。这里的每一束光,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几何变化,都是最纯粹的逻辑语言。它在向我……陈述一个事实。”
卡利斯顿伸出由光构成的“手”,指向第一块石碑。
石碑上的光芒开始流动,汇聚成一幅星图。一个单细胞生物,在一个原始的星球上诞生,它没有情感,没有欲望,唯一的本能就是复制和优化。
它不断地吞噬和学习,最终进化成了一个纯粹的能量意识集合体。它们是这个宇宙最早的智慧生命之一。
它们称自己为『构筑者』。
它们追求绝对的逻辑与秩序,将整个母星系改造成了一台巨大的计算机械。它们认为,宇宙本身就是一道巨大的方程式,而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解开这道方程式,达到最终的『绝对秩序』。
“它们在自己的逻辑天堂里,生活了数亿年。”卡利斯顿的声音,像是在为一段古老的历史做着旁白,“直到,它们发现了一个‘变量’。一个它们无法计算,无法理解,无法预测的变量。”
光芒流向下一块石碑。
石碑上,出现了一团混沌的,不断变化的“色彩”。那不是真正的颜色,而是一种概念的具象化。它在吞噬星辰,扭曲物理法则,让构筑者们建立的秩序,一点点地崩塌。
“它们称其为『熵之混沌』。”卡利斯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一种宇宙的‘疾病’。它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种现象。一种让有序回归无序,让逻辑屈从于混乱的终极法则。它会侵蚀一切,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
基里曼看着那团“色彩”,他想到了自己所知的混沌四神,但又觉得有所不同。眼前的这个东西,更加古老,更加……根本。
“它们试图用逻辑去分析它,去对抗它。”卡利斯顿继续陈述着,“但它们失败了。因为逻辑本身,就是秩序的一部分。用秩序去对抗混乱,就像用网去捞水,最终只会让网也变得湿漉漉。”
“所以,它们决定,创造一种它们无法理解的武器。一种能够‘感染’混乱,用混乱去对抗混乱的武器。”
他们走到了神殿的最深处,这里只有一块石碑。
石碑上,光芒汇聚,形成了一个生物的初始形态蓝图。
那是一个由绿色孢子构成的生命体,它的基因序列中,被写入了最原始,最野性的生存本能。好斗,残暴,并且……坚信。
它们的科技,它们的生理,它们的存在方式,都建立在一个核心概念之上——只要足够多的个体,相信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会变成“真实”。
这是一种将唯心主义发挥到极致的,扭曲现实的能力。
基里曼看着那个绿色的,充满野性与毁灭欲望的形象,看着它那标志性的巨大下颚和简陋的武器。
他的呼吸,几乎停顿。
瓦勒瑞安握紧了手中的守护者之矛,金色的头盔下,传出一声压抑的低语。
“不可能……”
卡利斯顿的光影,静静地看着那个蓝图,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基里曼以为他已经停止了运行。
然后,他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项目代号:『最终解』。目标:创造一种能够自我繁衍、以战胜混乱为唯一目的的生物兵器。”
卡利斯顿转向基里曼,光影构成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原来,它们不是宇宙的病毒,摄政王。”
“它们是一剂……失败的疫苗。”
“ 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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