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由生锈铁皮、破碎螺栓和巨大獠牙焊接而成的“皇冠”,在屁精颤抖的手中,散发着一股机油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罗保特·基里曼的目光,落在那只属于他手下败将的獠牙上。象牙白的表面上,还残留着干涸的绿色血液。这不仅仅是一个战利品,它是一个符号,一个权柄,是兽人这个野蛮种族所能理解的,最直观的统治权宣言。
他,马库拉格之主,帝国摄政,帝皇之子,如今却要戴上这顶由垃圾和骸骨组成的冠冕。
“大人……”瓦勒瑞安的声音在内部通讯中响起,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我们……不能这么做。这是一种亵渎。”
基里曼没有回答。他的内心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逻辑的齿轮在他脑海中飞速转动,计算着每一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拒绝?那将意味着一场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血战,直到这艘船上的最后一个生物死去。接受?接受意味着他将暂时放弃自己的身份,去理解、去驾驭一股他毕生都在试图消灭的野蛮力量。
为了回到泰拉,为了拯救帝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逻辑给出了唯一的答案。
基里曼伸出覆盖着蓝色动力甲的手,从那屁精手中接过了皇冠。金属的触感粗糙而冰冷。他缓缓地,将这顶丑陋的冠冕,戴在了自己那顶象征着极限战士荣耀的头盔之上。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一刻,整个货仓的wAAAGh!力场沸腾了。
“wAAAGh!”
山崩海啸般的咆哮从每一个兽人的喉咙里喷涌而出,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它们用武器疯狂地敲击着周围的一切,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它们的狂热。它们的新王诞生了。
基里曼站在战争老大的尸体上,感受着那股无形的、纯粹的、混乱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这股力量让他感到恶心,却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必须引导这股力量。
他张开嘴,尝试发出第一个属于“战争老大”的音节。他不懂兽人的语言,但他理解兽人的逻辑。
“够了!”
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扬声器放大,盖过了所有的噪音。但兽人们只是更加兴奋地嚎叫。
他错了。这不是正确的沟通方式。
基里-曼闭上眼睛,让那股wAAAGh!力场冲刷着他的意识。无数混乱的念头,无数嗜血的渴望,无数简单的、暴力的逻辑碎片涌入他的脑海。他没有抵抗,而是开始解析,开始学习。
几秒钟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变得粗嘎、野蛮,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暴力。
“都给俺闭嘴!”
这一次,是纯正的兽人语。
狂热的噪音奇迹般地停歇了。所有兽人都瞪着它们那双红色的小眼睛,看着它们的新老大。
“你们这帮蠢货,别再自己打自己了!”基里曼用他刚刚学会的语言咆哮道,“俺们有大家伙要干!一场最大、最响、最带劲的仗!”
“wAAAGh!”
兽人们再次欢呼起来,但这次的欢呼中,多了一丝期待和服从。
基里曼看着眼前这片绿色的海洋,内心一片冰冷。他知道,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野兽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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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皇宫。
当一头野兽在银河的偏远角落里加冕为王时,文明的中心,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禁军统帅,康斯坦丁·瓦尔多,独自一人站在英灵堂中。这里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一排排黑色的石碑,上面用高哥特语铭刻着自帝国诞生之日起,所有为守护帝皇而战死的禁军的名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息,那是数万年忠诚与牺牲沉淀下来的重量。
瓦尔多的目光,停留在大厅中央的一具金色盔甲上。那不是原物,而是一件完美的复制品。盔甲的胸口处,有一个狰狞的破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万年之前那场决定银河命运的悲壮战斗。
圣吉列斯战死时所穿的盔甲。
“他本不必死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瓦尔多身后传来。
瓦尔多没有回头,他知道来者是谁。是迪奥克勒斯,英灵堂的守护者,一名已经服务了超过三千年的老禁军。他的身体已经衰老,但他的双眼,依旧锐利如初。
“迪奥克勒斯。”瓦尔多平静地回应,“历史没有‘本不必’。”
“但我们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守护一个无法守护的秘密,如果不是为了给那个男人争取最后的机会,天使本可以翱翔于叛徒的尸骸之上。”迪奥克勒斯缓缓走到瓦尔多身边,同样注视着那具盔甲。
“我们是盾牌。”瓦尔多说,“盾牌的宿命,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挡在最致命的攻击之前。圣吉列斯尽到了他的职责,作为帝皇之子,也作为一名战士。”
“职责?”迪奥克勒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们谈论职责,但原体们谈论的是命运。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而他们,是被赋予了自由意志的‘儿子’。这从一开始,就是最大的错误。”
“你是在质疑主人的智慧吗?”瓦尔多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是在质疑我们对那份智慧的理解。”迪奥克勒斯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守护了三千年,我见过无数名字被刻上石碑。我问过自己无数次,我们的忠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黄金王座上那个沉默的身影,还是为了他所创造的那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这两者有区别吗?”
“以前没有。”迪奥克勒斯说,“但现在有了。你即将率领舰队,去寻找另一个‘儿子’。一个失踪了万年的儿子。你凭什么相信他?凭他是帝皇的造物?荷鲁斯也是。”
这是一句诛心之言。在禁军内部,荷鲁斯的名字是一个禁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瓦尔多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相信他。我不相信任何一个原体。他们过于强大,也过于……人性。我所相信的,是帝皇的意志。基里曼的归来,是帝皇意志的体现。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他将要做什么,他都是棋局上,我们唯一能动的一颗棋子。”
“一颗能轻易掀翻整个棋盘的棋子。”迪奥克勒斯补充道,“康斯坦丁,你是个赌徒。你把禁军的未来,帝国的未来,都压在了一个你不信任的人身上。”
“我别无选择。”瓦尔多终于转过身,正视着这位老者,“我们守着王座一万年,帝国却在不断地腐朽。我们赢得了每一场战斗,却正在输掉整场战争。继续固守,结局只有灭亡。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有没有想过,”迪奥克勒斯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也许,主人想要的,就是这个结局?一场彻底的毁灭,然后才是新生。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瓦尔多看着迪奥克勒斯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他知道,这位老禁军触及到了一个最深层的恐惧。
“我拒绝相信。”瓦尔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职责是守护,不是揣测。现在,守护的定义,已经改变了。再见,迪奥克勒斯。”
他转身离去,金色的动力甲在空旷的大厅中发出沉重的回响。
迪奥克勒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具属于圣吉列斯的盔甲,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飞得太高的天使,终将坠落。”他轻声说,“希望这一次,你们能看清脚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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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空间,那片由情感与噩梦构成的无垠海洋。
在最深沉的、连混沌邪神都懒得投去一瞥的监牢里,一个残破的灵魂,感受到了现实宇宙传来的一丝异动。
那是一股wAAAGh!的能量,熟悉,却又陌生。熟悉的是那股纯粹的、暴力的、毁灭性的本质。而陌生的,是隐藏在那片绿色狂潮之下的,一丝冰冷的、有序的、宛如钢铁般的意志。
荷鲁斯·卢佩卡尔,曾经的战帅,帝皇最宠爱的儿子,如今的阶下之囚,缓缓睁开了他的灵能之眼。
他被囚禁着,但他的思想,依旧是银河中最危险的武器。
“真有趣。”他的意念在虚空中扩散,寻找着一个合适的目标。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沉浸在无尽的欢愉与痛苦中的,完美而堕落的灵魂。
“福格瑞姆。”荷鲁斯的声音,直接在帝皇之子原体的脑海中响起。
“滚开,卢佩卡尔。”福格瑞姆那慵懒而傲慢的声音回应道,“别来打扰我的盛宴。这里的哀嚎,是如此悦耳。”
“一场小小的交响乐,就让你满足了吗?我的兄弟。”荷鲁斯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在现实宇宙,有一场更加宏大、更加狂野的歌剧,正在上演。”
“绿皮的噪音?那也配称为歌剧?那只是野兽的嘶吼。”福格瑞姆不屑一顾。
“不,不,不。”荷鲁斯轻笑起来,“野兽,是需要驯兽师的。你听到的,是驯兽师挥动鞭子的声音。一股强大的、有组织的wAAAGh!正在乌兰诺星系成型。它的力量,甚至让这片海洋都泛起了波澜。你不觉得奇怪吗?一群只会用石块敲打自己脑袋的蠢货,什么时候学会了合唱?”
福格瑞姆沉默了。他再自负,也明白荷鲁斯所言非虚。一股有组织的wAAAGh!力场,其威胁性远超普通的绿皮狂潮。
“是谁?”福格瑞姆问道。
“我不知道。”荷鲁斯坦然承认,“但这正是有趣的地方,不是吗?一个新的‘玩家’,出现在了棋盘上。一个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王座的玩家。我们的四位主子,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们太沉迷于彼此之间的伟大游戏,以至于忽略了棋盘外,可能出现一只掀翻桌子的手。”
“你想说什么?”福格瑞姆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我想说,我的兄弟,混乱,才是这个宇宙最美的艺术。而现在,有人正在创造一种新的混乱。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去欣赏一下吗?甚至……推波助澜一番?”荷鲁斯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让我们的主子们看看,这个银河,并非只有他们才能谱写乐章。去吧,福格瑞姆,去乌兰诺看看。看看那个新加冕的兽人国王,究竟是谁。”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荷鲁斯笑了,“当你看到一场完美的戏剧被一个粗鄙的闯入者搅得一团糟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难道不是最好的报酬吗?去吧,凤凰。去看看那头披着绿色皮肤的野兽,究竟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福格瑞姆的意识,从荷鲁斯的引诱中退去。
荷鲁斯知道,他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福格瑞姆的好奇心和傲慢,会驱使他去一探究竟。而只要混沌的内部出现一丝裂痕,他这个被囚禁的灵魂,就有机会找到逃脱的钥匙。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亚空间,落在了那艘巨大的、由垃圾拼接而成的兽人战舰上。
“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基里曼。”他低语道,“让我看看,父亲的另一个儿子,在绝境中,会做出何等有趣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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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人战舰,“大铁牙”号的指挥舰桥上。
一场血腥的清洗,刚刚结束。
挑战基里曼权威的兽人军阀,“碎骨者”格拉克?,和他最忠心的几个打手,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它们的残骸,被其他兽人分食殆尽。
基里曼端坐在由战争老大尸体改造而成的“王座”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这是兽人建立统治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恐惧,是比忠诚更可靠的纽带。
“大人……”瓦勒瑞安站在他身旁,动力甲上沾满了绿色的血迹。他刚刚亲手扭断了一个兽人军阀的脖子,以“头号大只佬”的身份,扞卫了新老大的权威。
“说。”基里曼的声音依旧沙哑。
“我们……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用它们的规则,去领导它们?”瓦勒瑞安的声音里充满了挣扎。
“这是唯一的办法,瓦勒瑞安。”基里曼看着舰桥下,那些因为血腥而变得更加兴奋的兽人,“要指挥一支军队,你必须使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遵循他们能理解的逻辑。对兽人而言,逻辑就是暴力,语言就是咆哮。”
“可是,您是罗保特·基里曼!”
“罗保特·基里曼,无法带领这支军队走出这片星域。”基里曼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看着外面死寂的太空,“但‘战争老大基里曼’可以。”
他启动了全船的广播系统,他那粗嘎的声音,响彻了这艘钢铁巨兽的每一个角落。
“小的们,都给俺听好了!”
“俺们在这破地方待得够久了!俺们要去干一票大的!一场能让整个银河都听见俺们‘wAAAGh!’的仗!”
他伸出手指,指向星图上那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星云。
“俺寻思……俺们该去把那个叫‘恐惧之眼’的地方,给它砸个稀巴烂!wAAAGh!”
“wAAAGh! wAAAGh! wAAAGh!”
整艘战舰都在兽人们狂热的咆哮中震动,仿佛这艘由废铁组成的巨兽,也拥有了生命。
瓦勒瑞安看着基里曼的背影,那身蓝色的盔甲,那顶丑陋的皇冠,构成了一副荒谬到极点的画面。他压低声音,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大人,您什么时候学会兽人语的?”
基里曼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星图上的那个目标,声音冰冷而平静。
“就在刚才。逻辑告诉我,这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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