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奥林匹斯山。
贝利撒留·考尔的意识在数个躯壳之间跳跃。他的一部分正在监督一座宏伟熔炉的能量输出,另一部分在与铸造将军们进行着一场关于星炬之魂最新参数的辩论,而他的主意识,则悬浮在一个巨大的、盛满了营养液的维生舱内,欣赏着他最伟大的造物。
那是一具躯壳。一具沉睡的,拥有完美基因序列的躯壳。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肌肉线条流畅,骨骼结构无可挑剔,是生物工程学的终极体现。
“一万年的等待,一万年的积累。”考尔的机械音在自己的思维网络中回响,“你们这些短视的同僚,永远无法理解真正的『追寻』意味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不属于他思维网络的声音,直接切入了他的主意识。
“大贤者贝利撒留·考尔。”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质感。考尔的主意识猛地收缩,无数道防御协议瞬间启动,却发现对方的“进入”方式并非入侵,而是一种……宣告。
维生舱外,一名身着金色动力甲的巨人静立着。禁军,瓦瑞斯。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考尔的主意识从维生舱转移到了一具高大的机械神甫躯体上,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十数条机械附肢在他身后舞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禁军。”考尔的声音通过体外的扬声器发出,带着金属的摩擦音,“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事件。说吧,摄政王需要什么?更多的原铸星际战士?还是他对我的研究进度感到了不耐烦?”
瓦瑞斯没有理会他的试探,只是平静地陈述着。
“我并非奉摄政王之命而来。”
考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是谁?”
“万机之神。”瓦瑞斯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火星都为之颤抖的词汇,“父亲,在等你。”
考尔的红色光学镜头闪烁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围的伺服颅骨都停止了转动。
“一个有趣的说法。”考尔缓缓开口,“父亲,帝皇。他已经一万年没有开口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这次的召唤,不是基里曼假借其名?”
“摄政王并不知晓我此行的全部目的。”瓦瑞斯回答,“他只知道,我来火星,请你前往泰拉。但真正的指令,源于黄金王座。”
“证据。”考尔伸出一根闪烁着电弧的机械指。
瓦瑞斯没有拿出任何信物。他只是看着考尔,然后用那个平淡的声音,说出了一串二进制代码。那是一段古老的,只存在于帝皇与火星第一代铸造将军之间的加密协议。一段被认为早已遗失在历史中的“钥匙”。
考尔体内的分析引擎疯狂运转,他确认了,那是真的。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这段协议……它怎么可能还存在?”
“父亲记得所有事。”瓦瑞斯说,“他让我转告你,『知识的追寻者,你渴望的答案,不在过去的数据里,而在未来的变量中』。他还有一句话,『带上你那个藏在奥林匹斯山最深处的,不敢示人的孩子』。”
考尔的机械身躯猛地一颤。他那个最秘密的造物,那个空白的基因原体躯壳,帝皇……怎么会知道?
“我需要准备。”考尔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你没有时间准备。”瓦瑞斯转身,“我的座驾在外面等候。现在就出发。”
考尔看着瓦瑞斯离去的背影,红色的光学镜头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恐惧,兴奋,困惑,还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战栗。他知道,泰拉,他必须去。那个沉睡万年的存在,似乎真的醒了。而他,将是第一个觐见“神谕”的机械神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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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皇宫。
罗伯特·基里曼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宛如蚁巢般层层叠叠的建筑。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标准泰拉日。瓦瑞斯传回消息,他已接到考尔,正在返回的途中。
父亲的指令很奇怪。他让自己召见考尔,却又派了禁军先行一步,似乎传递了某些自己不知道的信息。这种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的感觉,让基里曼感到一丝不快。
“我儿。”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基里曼立刻单膝跪地。
“父亲。”
“你在不安。”许欣的意念平静地流淌着,“你在疑惑,为何我绕过了你,直接与考尔建立了联系。”
“我……不敢。”基里曼低着头。
“抬起头来,罗伯特。你是我帝国的摄政,不是我的奴仆。”许欣的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解释,“有些事情,用语言无法描述。用逻辑,也难以解释。尤其是对一个像考尔那样,只相信逻辑与数据的人。我需要给他看一些……‘东西’。而你,是我的手,我的剑,但不是我的眼睛。”
基里曼沉默地站起身。他理解了父亲的意思。有些知识,本身就带有污染性,或者说,会颠覆凡人固有的认知。父亲是在保护他。
“考尔到了。”许欣的声音消失了。
片刻之后,会客厅的大门被推开。贝利撒留·考尔那庞大的身躯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巨大的反重力维生舱,里面正是那具沉睡的躯壳。
“摄政王大人。”考尔微微躬身,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敬意了,“奉万机神之谕,我来到了这里。并且,带来了我的诚意。”
他的机械臂指向那个维生舱。
“一个完美的容器。基于我对您和您兄弟们基因的理解,我修复了其中的缺陷,创造了这个……可能性。他可以成为任何一位原体,也可以成为一位全新的,第二十一子。”
基里曼看着那个与自己如此相似,却又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考尔,你越界了。”基里曼的声音很冷,“创造原体,是父亲的权柄。”
“我并未创造生命,摄政王。”考尔辩解道,“我只是搭建了一个舞台。至于由谁来扮演主角,那取决于……导演的意愿。而现在,导演,似乎已经回来了。”
他的光学镜头,越过基里曼,望向了皇宫的最深处。
基里曼正要开口驳斥,许欣的意志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并非只在基里曼的脑海中。
一股无形的波动,笼罩了整个会客厅。考尔的机械身躯瞬间僵住,他体内的所有系统都在发出尖锐的警报。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连接”。
“贝利撒留·考尔。”
那个声音,同时在基里曼和考尔的意识中响起。
“万……万机神……”考尔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结巴。
“你渴望知识。”许欣的意念没有理会他的称呼,而是直接切入主题,“你认为宇宙万物,皆可被理解,被计算,被优化。对吗?”
“是的!这是真理!”考尔立刻回答。
“很好。”许欣的意念中,传来了一段破碎的画面。那是一个黑暗的宇宙,巨大的几何体结构在星空中移动,它们所过之处,一切物质和能量都被分解,重组成它们自身的一部分。
考尔的分析引擎瞬间过载。他看到了,那不是魔法,不是灵能,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物理法则在具现化。一种……可以修改现实的逻辑。
“这是什么?”考尔的机械音因为处理过量信息而变得扭曲。
“一个‘档案管理员’。”许欣解释道,“一个诞生于黑暗科技时代的造物。它的唯一指令,就是‘整理’宇宙。它无法理解的东西,它会‘归档’。它认为有害的东西,它会‘删除’。”
“自我复制、自我演化的机械智能……它的逻辑……它的规则……”考尔喃喃自语,他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求知状态。
“现在,我的一个儿子,莱曼·鲁斯,被它‘归档’了。”许欣的意念继续传来,“我需要你,理解它,解析它。然后,为我打造一把‘钥匙’,去打开那个盒子。”
“我……我需要它的运行样本,需要它的逻辑结构……”
“我正在给你。”
许欣将一部分关于『造物引擎』的运行逻辑,直接“灌输”给了考尔。那并非单纯的知识,而是一种概念本身。
考尔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身后的机械附肢疯狂地挥舞,在空气中划出无数残影。他的处理器在燃烧,他的认知在崩塌,然后又在一种全新的基础上重组。
“神……神圣……这才是真正的……神圣!”考尔发出了狂喜的呼喊。
基里曼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无法理解考尔所见的景象,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庞大而冰冷的逻辑洪流。他握紧了拳头,为父亲所展现出的,超越神明的力量而感到敬畏。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贝利撒留·考尔。”许欣的意念,在考尔的狂热达到顶峰时,降下了最后的审判。
“如果,我告诉你,你所信仰的万机神,宇宙的终极真理,其本身,也不过是一段可以被理解,被改写,被优化的代码。”
“你,是否愿意成为那个,拿起工具,优化‘神’的……程序员?”
考尔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整个会客厅,只剩下他光学镜头中红光的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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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之眼深处,佩图拉博的移动要塞『不屈真理』号。
这位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如今的恶魔王子,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全息星图前。星图上,一个坐标点正在发出异常的闪烁。
那里,是莱曼·鲁斯和他的太空野狼最后消失的地方。
“报告。”佩图拉博的声音冰冷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大人。”一名身着终结者铠甲的钢铁勇士走上前来,“根据我们部署的远距离探测器传回的最后残影,鲁斯的舰队并非被摧毁,而是……消失了。连同他们所在的那片空间,一同消失。”
“不是跃入亚空间?”
“不是。没有侦测到任何亚空间跳跃的痕迹。那片空间的‘现实性’被……切除了。”
佩图拉博沉默地看着那个坐标点。他的大脑,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疯狂地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
混沌?不可能。任何一位邪神的力量,他都了如指掌。他们的力量是狂暴的,是侵蚀性的,而不是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术刀”。
异形?哪个异形种族有这种能力?惧亡者?艾达灵族?都不像。
“父亲……”佩图拉博低声说出了这个他憎恨了万年的词汇。
这一定是他的手笔。一个陷阱。一个他为自己,或者为其他兄弟准备的陷阱。鲁斯那个蠢货,只是恰好撞了上去。
“他想做什么?”佩图拉博的思维飞速运转,“展示一种新的武器?警告我们?还是说……那里隐藏着他某个黑暗科技时代的造物?”
他憎恨这种未知。未知,意味着不可控。不可控,就意味着失败的可能。
“派遣一支舰队过去。”佩图拉博下令。
“大人,那可能是个陷阱。”他的副官,战争铁匠巴尔科斯提醒道。
“我知道。”佩图拉博转身,他那融合了恶魔与机械的身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以我不是让你们去战斗,我是让你们去‘测量’。”
他指向星图。
“我要知道那个异常区域的边界,它的能量反应,它的空间曲率变化。我要知道它遵循什么样的规则。任何堡垒,无论多么坚固,只要知道了它的设计图,就一定有攻破的方法。”
“我将亲自带队。”巴尔科斯单膝跪地。
“不。”佩图拉博否决了他,“你留下。我要你带领一支小队,去另一个地方。一个……被遗忘很久的地方。”
他在星图上划出了另一条航线,终点,是银河的边缘,一个名为『戴森环』的废弃世界。
“父亲当年,有很多秘密项目。”佩图拉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他以为他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但他忘了,帝国的每一块基石,都是我亲手砌成的。我知道那些砖块下面,藏着什么。”
“遵命,钢铁之王。”
佩图拉博再次看向鲁斯消失的坐标,眼神变得深邃。
“去吧,鲁斯。去替我探探路。看看我们伟大的父亲,究竟又在玩什么把戏。这一次,我不会再像荷鲁斯那样,愚蠢地冲锋了。我会……计算。直到得出唯一的,必胜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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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皇宫会客厅。
贝利撒留·考尔终于从那种认知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向着皇宫深处,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颤抖,“我明白了,万机……不,父亲。我明白了。”
他不再称呼帝皇为万机神。因为他知道,那个存在,超越了神。他是……规则的制定者。
“很好。”许欣的意念传来最后一道指令,“基里曼,将考尔带来的‘容器’,送到月球的基因实验室。考尔,你需要什么资源,他都会满足你。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解析出那个‘档案管理员’的语言。去吧。”
意念如潮水般退去。
基里曼看着考尔,发现这位活了万年的大贤者,此刻像一个刚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急不可耐的兴奋。
“摄政王大人。”考尔转向基里曼,“我需要立刻前往月球。我需要帝国最强大的逻辑引擎,我需要所有的灵能者合唱团来稳定现实,我需要……”
“你所需要的一切,都会得到满足。”基里曼打断了他,“去吧,考尔。为了……鲁斯。”
考尔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用他那闪烁的红色光学镜头,看着基里曼。
“摄政王大人。”
“什么事?”
“父亲……他是否提到了一个词?”考尔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一个不敢相信的梦,“『神圣的瑕疵』?”
基里曼的身体僵住了。
这个词,是他和父亲之间,最深层的秘密。是帝皇在创造他们二十个儿子时,用来形容他们各自性格中,那些被刻意留下的“弱点”的内部代号。一个除了他和父亲,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词。
考尔看着基里曼的反应,似乎得到了答案。他再次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基里曼独自站在空旷的会客厅里,他抬头,望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泰拉的灯火一如万年。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走到维生舱前,看着那张沉睡的面孔。
“父亲,”他低声问道,“您……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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