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红色尘埃在稀薄的大气中翻滚。
一艘极限战士的雷鹰炮艇,在考尔给出的坐标引导下,缓缓降落在一片被嶙峋的钢铁造物环绕的平地上。这里是奥林匹斯山的某个隐秘山麓,远离了机械教公开的宏伟殿堂,更像是一个私人、且不计后果的垃圾场与实验室的混合体。
罗伯特·基里曼走下舷梯,动力甲的足底踩在被金属锈蚀物覆盖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携带帝皇之剑,只佩戴了一把手枪,这是一个姿态,一个脆弱的、几乎没有意义的和平姿态。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奇形怪状的机械造物,望向不远处。在那里,一艘属于钢铁勇士的、伤痕累累的风暴鸟炮艇静静地停泊着。它的体型比基里曼的座驾更大,装甲更厚重,充满了蛮横的力量感。
佩图拉博已经到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基里曼的视线转向自己的雷鹰,莱恩·艾尔庄森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第一军团的原体依旧穿着他那身古老的、在战斗中多处破损的动力甲,头盔也未曾摘下。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包括基里曼。
基里曼内心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会面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与猜忌的流沙之上。
一个高大的、披着红色长袍的身影从一座半完工的泰坦骨架阴影中走出。贝利撒留·考尔那经过无数次改造的躯体,在火星暗淡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不安的金属光泽。他那标志性的巨大机械力臂,像一只沉睡的钢铁蝎子般蜷缩在背后。
“欢迎,帝国摄政,以及第一军团之主。”考尔的合成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钢铁之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侧过身,指向一个不起眼的、嵌入山体内部的巨大闸门。
闸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灯火通明的巨大空间。这里不像工坊,更像是一个收藏家的密室。无数基里曼从未见过的、显然属于黑暗科技时代的造物被封存在力场屏障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佩图拉博就站在这个空间的中央,背对着他们。他没有穿戴头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苦涩与偏执。他正在审视着一面力场屏障后悬浮的一段扭曲的、仿佛是生物组织的造物。
“你终于来了,罗伯特。”佩图拉博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响,“我还以为你会带着整个极限战团来参观我兄弟的收藏室。”
“我只带了莱恩。”基里曼的声音平静,“我们是来谈的,佩图拉博。不是来炫耀武力。”
“谈?”佩图拉博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个扭曲的笑容,“好啊,那就谈。我的舰队在轨道上,我的战士在火星地表下枕戈待旦。而你,伟大的摄政王,带着一个刚刚从地洞里爬出来的、鬼鬼祟祟的兄弟,来到我的面前。告诉我,你想谈什么?谈谈你们是如何闯入我的哨站,杀死我的守卫,试图窃取那些本不该被你们知晓的秘密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万年来的不公。
“那不是你的哨站,佩图拉博。”莱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透过头盔的发声器,显得沉闷而压抑,“那片禁区属于帝皇,不属于任何一个叛徒。”
“叛徒?”佩图拉博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说得好,莱恩·艾尔庄森。你总是有资格说这个词。毕竟,你的军团里,可从来没有出过『堕落者』,对吗?”
莱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佩图ラ博的嘲讽精准地刺入了他万年来的痛处。
基里曼上前一步,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够了。佩图拉博,你攻击火星,威胁泰拉的安全,这是事实。莱恩的行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将在之后接受审判。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眼前的停火问题。考尔,你把我们召集到这里,就是为了听我们兄弟之间互相揭短的吗?”
考尔那巨大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他走到三人中间。
“摄政王大人,我邀请诸位前来,是为了展示一条全新的道路。”考尔的电子眼在三位原体身上一一扫过,“一条可以同时满足三位需求的道路。”
“我的需求很简单。”佩图拉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把你找到的,关于『猩红方舟』的一切,都交给我。所有的研究记录,所有的实验数据,所有的……残骸。这是我应得的补偿。我为了看守这个秘密,在这里浪费了数个世纪。现在,是时候让我得到回报了。”
“我不是为了力量。”莱恩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是在对基里曼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我追寻这个秘密,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一个困扰了黑暗天使一万年的诅咒,它的源头。我怀疑,那源头,就和那些被销毁的兄弟有关。”
基里曼感到了头痛。一个是为了知识而贪婪,一个是为了救赎而偏执。他们两人,都踏入了禁忌的领域。
“你们的要求,帝国都不能允许。”基里曼断然说道,“所有关于失落军团的资料,都属于最高机密。考尔,你必须将你找到的一切封存,由我亲自带回泰拉,呈交给父亲裁决。这是唯一的处理方式。”
“恐怕不行,摄政王大人。”考尔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他抬起一只机械臂,凭空投影出一幅全息图像。
那是一段基因序列的螺旋图谱,比之前那份残缺文件里的要完整得多。它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的红色光芒。
“因为我找到的,不仅仅是资料。”考尔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 ???的、类似『骄傲』的情绪。
“我还找到了一份……样本。”
佩图拉博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段基因图谱,仿佛要将它整个吞噬下去。莱恩也沉默了,头盔下的目光,想必也充满了挣扎。
“一份相对完整的,属于第十一军团原体的基因样本。”考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整个密室陷入了沉默。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份文件更具爆炸性。资料只是历史,而一份完整的基因样本,代表着……未来。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也代表着无限的亵渎。
“你想要什么,考尔?”佩图拉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渴望。
“我的条件很简单。”考尔转向佩图拉博和莱恩,“我可以将这份样本的复制品,以及部分相关的研究资料,交给你们二位。”
他顿了顿,似乎在享受着两位原体那毫不掩饰的欲望。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承诺,在未来的十年内,你们和你们的军团,将全力支持我在火星上进行一项实验。”
考尔的电子眼最终落在了基里曼的身上,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帝国摄政钉在原地。
“一项禁忌的实验。”
“复活一位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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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王座之上,许欣的意识如同一片无形的海洋,覆盖着整个太阳系。
火星上那间密室里的对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看”着基里曼紧握的双拳,佩图拉博眼中的狂热,以及莱恩那沉默下的剧烈挣扎。
一切,都在朝着最危险,也最有趣的方向发展。
“父亲,您要阻止他们。”马格努斯的声音在许欣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焦虑,“考尔在玩火,他会把整个帝国都烧掉的!复活原体?这是对生命最深沉的亵渎!我们……我们就是前车之鉴!”
红巨人的灵能投影在王座之侧剧烈地波动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原体的创造过程是多么凶险,其中蕴含的变数,足以毁灭一个星系。
许欣没有立刻回应。他将自己的情绪,一种混杂着疲惫、悲哀,却又带着一丝决然的情绪,传递给了马格努斯。
“马格努斯,你觉得,帝国现在的状况,比被烧掉好多少?”许欣的声音很平静,“它就像一个得了坏疽的巨人,皮肤下面流着脓血,骨头里长满了肿瘤。我们每天都在给他喂食最昂贵的营养剂,用最华丽的绸缎包裹他,告诉所有人他还很健康。但我们都知道,他正在死去。”
“可是……”
“没有可是。”许欣打断了他,“温和的治疗已经没有用了。想要救他,就必须动刀。把腐肉切掉,把肿瘤挖出来,哪怕这个过程会让他流干一半的血液,哪怕他会因此变得虚弱不堪。这,就是『破而后立』。”
他将这四个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入马格努斯的意识中。
“我给基里曼传达了这道意念。现在,我要看看,我的摄政王,我的首席执行官,在没有我明确指令的情况下,会如何选择。他会选择用那把生了锈的、名为『律法』的小刀,继续在腐肉上刮搔,还是会选择拿起考尔递过来的、那把名为『禁忌』的手术刀,来一场豪赌。”
马格努斯沉默了。他理解了父亲的意图。这是一场考验。一场对基里曼,也是对整个帝国未来的考验。
“您……不怕他选错吗?”
“人生哪有那么多正确的选择,马格努斯。”许欣的意识中,传来一声轻笑,那是属于许欣的,而非帝皇的笑声,“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在选择那个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选项罢了。而且……”
许欣的意识转向火星,那间密室之中。
“……我有点好奇,如果真的复活一个,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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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考尔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基里曼看着考尔,又看了看他那两位心思各异的兄弟。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身后是帝国的万年律法,身前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你疯了,考尔。”基里曼的声音干涩,“帝皇早已下令,禁止任何关于原体创造的研究。你这是在挑战泰拉的底线!”
“底线是用来被突破的,摄政王大人。”考尔不为所动,“尤其是在旧的底线已经无法保护我们的时候。一个腐朽的帝国,需要新的力量。一个分裂的家庭,需要新的成员来打破僵局。想象一下,一位全新的、没有经历过叛乱、没有背负万年仇恨的原体,他将为帝国带来什么?”
“他会带来毁灭!”基里曼吼道,“我们无法控制这个过程!你以为父亲当年销毁他们,是因为无聊吗?那是因为他们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缺陷可以被修复。”考尔的语气充满了自信,“我,贝利撒留·考尔,是机械教最伟大的创造者。我有信心,在两位原体的帮助下,完善基因模板,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作品。”
佩图拉博突然笑了起来,他走到基里曼面前,巨大的身躯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听到了吗,我的好哥哥?他说『完美』。一个你我,甚至圣吉列斯都未曾达到过的境界。你不动心吗?你难道不想看看,父亲真正的理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只知道,父亲的律法不容挑衅。”基里曼一字一顿地说道。
“律法?”佩图拉博的笑容变得更加讥讽,他凑到基里曼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那告诉我,罗伯特,当父亲的律法,和你那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谊摆在一起时,你打算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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