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空间陡然扭曲,随后猛地撕开一道口子。
莱恩·艾尔庄森的身影率先踏出,他身上坚固的铠甲布满了裂痕,但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他伸手,将紧随其后的基里曼拉了出来。最后是几名幸存的终结者,他们的盔甲同样伤痕累累。
传送的光芒消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扫过舰队,『不屈真理号』的舰体发出一阵金属的呻吟,整个舰桥都随之晃动。
“警报!侦测到高能反应!『钢铁之血』号……消失了!”一名舰桥军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星图上,那个代表着佩图拉博旗舰的巨大红色标记,在一瞬间的闪光后,化为一片不断扩散的能量星云,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基里曼没有去看星图,他的目光穿过观察窗,望向那片由他兄弟的死亡所创造出的短暂星辰。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早在大远征时期,就在他的每一座‘杰作’里,都留下了一个这样的信标。”莱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正在卸下破损的头盔。
“佩图拉博总是痴迷于建造无法被攻破的堡垒,他向父亲,向我们每一个人炫耀他的造物是多么完美。我只是觉得,为完美的造物准备一扇不那么完美的后门,是一种必要的谨慎。”
他将头盔放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威胁清除了。我们应该立刻规划下一步,趁着混沌的指挥系统陷入混乱,扩大战果。还有很多叛徒需要被送上审判席。”
基里曼缓缓转过身,他看着莱恩,这位苏醒后依然如万年前般锐利、直接的兄弟。
“威胁?”基里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曾是我们的兄弟,莱恩。就在刚才,我们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兄弟。”
“他背叛父亲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我们的兄弟了。”莱恩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他是一个穿着我们兄弟皮囊的怪物。罗伯特,你是帝国的摄政,是人类的守护者,多愁善感是我们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
“是吗?”基里曼反问,他向前走了两步,动力靴踩在甲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舰桥中回响,“父亲变了,莱恩。他不再是那个只追求胜利与结果的君主。他……他给了我希望。或许,或许佩图拉博还有别的路可走,或许他还有被救赎的可能。”
“救赎?”莱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嘲讽的神情,“为他救赎?你看到他最后的眼神了吗,罗伯特?那里除了纯粹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还剩下什么值得我们去救赎的东西?对于那样的存在,干净利落的死亡,就是我们能给予他的,最后的仁慈。而我们,刚刚给予了他。”
基里曼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握住,帝皇之剑上的火焰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仁慈……这就是你所谓的仁慈?用一场爆炸把他连同他最引以为傲的造物一起抹去?”
“否则呢?”莱恩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难道要将他带回泰拉,放在黄金王座前忏悔吗?他会把整个太阳系变成他的下一个堡垒,用亿万人的尸骨来嘲笑你的天真!我们是原体,是帝皇的利剑,我们的职责是斩除帝国的敌人,不是安抚迷途的羔羊!”
“那我们的职责里,是否也包括了尝试去理解,为什么羔羊会迷途?”基里曼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万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那场席卷银河的悲剧!如果我们今天还是用同样的方式,用杀戮和毁灭来解决所有问题,那我们和万年前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又如何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荷鲁斯,下一个佩图拉博出现?”
莱恩沉默了。他看着情绪激动的基里曼,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沉睡的时候,帝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而现在,我醒了,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烂掉的部分,一剑一剑地,全部砍掉。如果你觉得我的剑太快,太冷,那或许,你需要向父亲寻求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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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黄金王座。
许欣“看”着这一切。
他能感受到基里曼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挣扎,那是一位管理者对秩序崩坏的无力,也是一个弟弟对兄长逝去的哀恸。
他也能理解莱恩那不带任何感情的逻辑。雄狮是帝国的守护者,他的思考方式里,只有“威胁”与“清除”两个选项。从某种意义上说,莱恩的做法,才是最符合旧日帝皇行事风格的。
“雄狮的判断,从战略层面来看,无懈可击。”瓦尔多残留的意志在他脑海中响起,“情感的牵绊,是原体们最大的弱点。”
“不。”许欣的意念回应道,“那不是弱点,瓦尔多。那恰恰是他们作为‘人’的证明。我花了太长时间才明白,一个没有‘人’性的帝国,就算征服了整个银河,也不过是一座更大、更冰冷的坟墓。”
他的思绪跨越了无尽的星海,轻轻地触碰到了基里曼的意识。
“罗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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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基里曼正与莱恩对峙,气氛僵持。
父亲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潮水,涌入了他的脑海。
基里曼的身躯微微一震,他闭上了眼睛。
“父亲。”
“我看到了,也听到了。你做得很好,我的儿子。”许欣的声音带着一种平静的力量。
“我……杀了他。”基里曼的意识中充满了苦涩。
“你结束了一场战争,罗伯特。你阻止了更大的伤亡。但你内心的挣扎,你对另一条道路的渴望……这并非软弱。这证明你还保留着人性。而这,比任何一场胜利都更让我感到欣慰。”
“可是,他已经死了。我彻底失去了救赎他的机会。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你没有辜负任何人。”许欣的意念变得清晰而有力,“而且,你对救赎的理解,或许需要一点小小的修正。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廉价的原谅。原谅是旁观者的姿态。真正的救赎,是给予犯错者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亲手弥补自己过错,亲手偿还自己罪孽的机会。”
基里曼的意识中充满了困惑:“可是……要如何给予一个死人机会?他的旗舰自爆了,他的灵魂,恐怕早已被亚空间的风暴撕成了碎片。”
“没错,是碎片。”许欣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让基里曼感到陌生的语调,“被撕碎了,但还没有被消化。亚空间的那些东西,就像一群贪婪的秃鹫,正在争抢这些美味的残羹。但它们还没来得及下口。”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罗伯特。我的首席执行官。”
“请您吩咐,父亲。”基里曼毫不犹豫地回应。
“去收集它们。动用你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资源,去把佩图拉博的灵魂碎片,从那些秃鹫的嘴边抢回来。每一片,都不能少。”
“收集……灵魂碎片?”基里曼的思维停顿了,“然后呢?我们要为他立一座墓碑吗?”
“墓碑?不,不,那太浪费了。”许欣的意识中传来一阵轻笑,那笑声让基里曼感到一阵寒意,“我们不立墓碑。我们要建一座工厂。一个……回收再利用的工厂。我们要把他重新拼起来,罗伯特。不是拼回那个满心怨恨的钢铁之主,而是把他打造成一件全新的,对帝国……更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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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考尔的私人神殿。
这位机械大贤者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他巨大的机械身躯连接着无数线缆,光学镜头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无数复杂的结构图和能量流向图正在飞速闪过,这些都是他在『钢铁之血』自爆前最后一刻抢救下来的数据。
“杰作!这简直是亵渎神明的杰作!”考尔用他那合成的电子音高声赞美着,“将恶魔的本质与反应堆核心绑定,用亚空间的几何学来构筑防御矩阵……佩图拉博,你这个异端!你这个……天才!”
他的多条机械臂如同章鱼的触手般飞舞,在不同的控制台之间操作,试图将这些混乱而庞大的数据进行分类和解析。
“只要能解析出百分之一,我就能为禁军的壁垒动力甲升级能源系统!如果能解析出百分之十,原铸星际战士的爆弹枪将能发射出附带灵能伤害的弹头!哦,万机神啊,感谢您将如此宝贵的知识赐予您最卑微的仆人!”
就在他狂热地进行着自己的研究时,他的一只辅助机械臂突然停了下来。
它负责的模块,检测到了一段异常的逻辑链。
“嗯?”考尔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冗余代码?不,佩图拉博的设计里,不存在任何冗余。他的风格就像一块粗糙的铁块,实用,但绝不优雅。”
他调出了那段代码。
它隐藏得极深,伪装成了一段关于舰船环境循环系统的维护指令。但当考尔将其剥离出来后,他发现其内在的结构,与佩图拉博那种大开大合、充满暴力美学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段代码……很精巧。
它像一根蛛丝,轻柔地缠绕在整个数据核心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上。它不控制任何东西,也不破坏任何东西。它只是在“观察”,在“记录”。
“这是什么?”考尔自语道,“这不属于钢铁勇士。这种手法……更像是……一种签名。一个隐藏在钢铁堡垒中的幽灵留下的签名。”
他试图追踪这个签名的源头,但他的指令刚刚发出,那段代码就如同受惊的鱼群,瞬间散开,化为无数更微小的片段,融入了庞大的数据洪流之中,再也无法被捕捉。
但就在它消失的前一刻,考尔的光学镜头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由无数逻辑节点构成的复杂图案。
一个不断变化的,九角的,螺旋迷宫。
考尔巨大的机械身躯静止了。他所有的运算单元都在那一刻,将算力集中于解析那个图案的含义。
几秒钟后,一个名字从他古老的数据库深处浮现。
一个他只在最机密的异端档案中见过的名字。
“这不可能……”考る的电子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恐惧”的情绪。
“佩图拉博的系统里……为什么会有……奸奇的印记?”
他意识到,自己下载的,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份敌人的技术资料。
他下载的,是一个陷阱。一个邀请。
一个来自某个更古老,更狡猾的存在的……邀请函。
他的机械臂抬起,又放下。他想立刻将这个发现上报给摄政王,上报给泰拉。
但他犹豫了。
知识……
那个印记背后所代表的,是宇宙中最深邃,最禁忌的知识。
考尔的光学镜头闪烁不定,贪婪的好奇心,正在与他对帝国的忠诚,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最终,他伸出一根最精细的探针,轻轻地点向了全息投影。
“就……只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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