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如其名,终年缭绕着灰黑色的瘴气,山势险恶,怪石嶙峋,乃是各种邪祟与亡命之徒天然的藏身之所。幽影阁设立于此的分舵,更是将这份阴森诡谲发挥到了极致,据点隐藏在山腹深处,入口处仅有几丛枯死的妖植作为伪装,寻常修士即便路过,也难以察觉。
秦双儿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孤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分舵入口之外。她没有隐匿气息,也没有刻意释放杀意,就那么平静地站着,清丽的面容在灰黑瘴气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也格外冰冷。
经历了问心剑路的淬炼,她心中的狂躁与戾气已被洗涤,沉淀下来的,是如同深海般的冰冷与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这静,并非怯懦,而是暴风雨来临前,将一切力量凝聚于一点的极致状态。
她抬起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如丝、不含丝毫杂质的纯粹剑气,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划开了那简陋的伪装禁制。
“敌袭——!”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山腹!一道道黑影如同受惊的蝙蝠,从各个角落蜂拥而出,淬毒的暗器、阴损的咒术,如同疾风骤雨般向她笼罩而来!
然而,面对这密集的攻击,秦双儿甚至没有拔剑。
她只是向前迈步。
她的身法变得无比玄妙,不再是单纯的速度,更像是一种融入天地轨迹的“自然”。暗器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咒术在她身周三尺外便莫名溃散。《归一剑章》的心法在她体内自行流转,赋予了她一种近乎“预知”的洞察力,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找到那唯一的、安全的缝隙。
她如同在刀尖上漫步的舞者,优雅而致命,一步步向着分舵深处走去。所有扑上来的杀手,尚未能近身,便被她那看似随意挥洒、却精准点出的指剑剑气洞穿眉心或心脏,哼都未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没有惨叫,没有过多的纠缠,只有一路无声的死亡。
她的眼神始终平静,仿佛不是在杀戮,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每一次出手,都只为清除前路的障碍,心无旁骛,剑意纯粹得令人心悸。
很快,她穿过了外围区域,来到了分舵的核心——一座利用天然洞窟改造而成的大厅。大厅四周墙壁上插着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火把,映照得整个空间鬼气森森。
在大厅的尽头,一张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完全笼罩在扭曲黑影中的人影。只有一双冰冷、无情,仿佛看待死物般的眼睛,透过黑影,牢牢锁定在秦双儿身上。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赫然是金丹初期!
正是此地幽影阁分舵的舵主。
“秦家的余孽……”黑影舵主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没想到,你竟敢找上门来,还突破了筑基中期。可惜,自寻死路。”
他缓缓站起身,那扭曲的黑影随之膨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寒煞气,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绿色鬼火疯狂摇曳。
“你的命,和你秦家的‘流云剑佩’,本座收下了!”
话音未落,黑影舵主身形陡然消散,化作数十道真假难辨的鬼影,从四面八方同时扑向秦双儿!每一道鬼影都蕴含着撕裂神魂的阴寒爪劲,更带有扰乱心神的诡异尖啸!
这是幽影阁的招牌杀招——百鬼夜行!配合其金丹期的修为施展,威力更是恐怖,足以让同阶修士手忙脚乱,心神失守。
若是之前的秦双儿,面对如此诡谲的攻击,定然会被勾起无边恨意,以狂暴的剑势硬撼,最终难免被戾气反噬,落入下风。
但此刻,她看着那漫天扑来的鬼影,眼神依旧如同古井无波。
恨,依然在,却已无法动摇她的剑心。
她的脑海中,闪过问心剑路中父母那最后的、充满期盼的眼神。
闪过无敌门中,师尊那平淡却深不可测的身影,师兄妹们虽不言语却隐含关切的目光。
闪过自己立下的,要以手中之剑,守护记忆与未来的誓言。
她的剑,不再为宣泄仇恨而鸣,只为……斩断眼前之敌!
“锃——!”
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大厅!
秦双儿终于拔剑了!
长剑出鞘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剑气冲霄,没有凌厉的破空尖啸,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光华内敛、仿佛将所有力量与意志都压缩于剑锋一线的……纯粹之光!
她无视了那漫天扑来的、扰乱视听的鬼影,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的虚妄,直接锁定了那数十道鬼影中,唯一真实的那一个核心!
然后,她刺出了一剑。
平平无奇的一记直刺。
没有变化,没有后招,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洞穿虚妄的明澈!
这一剑,快得超越了思维!
这一剑,准得如同宿命!
这一剑,纯粹得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
《归一剑章》——一剑归真!
“噗嗤——!”
轻微的、如同利物刺穿败革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漫天飞舞的鬼影骤然消散,所有的尖啸、所有的阴寒爪劲,都如同被按下了终止键,戛然而止。
大厅中央,秦双儿持剑前刺的身影定格。
她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刚刚由虚化实、脸上还带着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的黑影舵主的……眉心之上。
一点嫣红,自剑尖与眉心接触处渗出。
黑影舵主周身扭曲的黑影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下面一张苍白、布满诡异刺青的中年男子面孔。他瞪大了那双原本冰冷无情的眼睛,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荒谬。
他无法理解。
他金丹初期的修为,他精妙的幽影身法,他歹毒的百鬼夜行……为何在一个筑基中期的女娃那看似简单的一剑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你……的剑……”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秦双儿缓缓抽回长剑,剑身光洁如新,不染滴血。
“这一剑,为了我秦家枉死的魂灵。”
她看着对方缓缓软倒的尸体,声音清冷而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黑影舵主的死亡,大厅内残余的几名幽影阁杀手吓得魂飞魄散,作鸟兽散。秦双儿并未追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在大厅后方的一间密室内,找到了一个上了禁制的铁匣。破开禁制后,里面是几件她依稀有些印象的、属于她父母和族人的旧物——一枚色泽温润的流云剑佩,一支母亲曾戴过的碧玉簪,还有半卷被血浸透的、父亲手书的剑谱残页。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这些遗物,贴身收好。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必须肩负起来的责任与怀念。
她走出已然死寂的分舵,重新沐浴在昏暗的天光下。摧毁一个分舵,对于庞大的幽影阁而言,或许只是断其一指。前路依旧漫长,仇敌依旧强大。
但她握剑的手,无比稳定。
她的剑,已找到了方向。
她的道,名为守护,亦包含讨还血债的决绝。
修为在水到渠成间突破至筑基中期巅峰,剑心一片通明。
秦双儿最后看了一眼那罪恶巢穴,转身,步履坚定地消失在瘴气弥漫的山林之中。
血债,需血偿。
而她的剑,将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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