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城,这座饱经战火洗礼的边陲重镇,如今更像是一个巨大而混乱的难民营。城墙下搭满了简陋的窝棚,衣衫褴褛的流民们蜷缩在一起,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污浊的气息。王记烧鹅的香味,早已被更浓重的苦难味道所掩盖。
一名穿着破烂皮甲、满脸风霜的中年军官,正带着一队士兵,艰难地维持着分发稀粥的秩序。 他叫赵铁柱,是黑岩城的守军校尉,一个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兵。此刻,他看着眼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群,又望向东南方向那常年不散的血色天际, 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校尉,粮……粮食又快见底了。”一个年轻的亲兵哑着嗓子,低声禀报, 脸上带着惶恐,“城里的大户们也都在囤粮,价格一天三涨,再这样下去……”
赵铁柱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个小小的校尉,守着一座快要被绝望压垮的孤城。上面?朝廷如今自身难保,据说皇宫里也出了大事,哪还顾得上他们这些边陲之地?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他们只顾着自己宗门那亩三分地,或者像那个叫林凡的魔头一样,肆意屠戮……
一股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城头了望塔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敌袭!东南方向!有大股魔物靠近!”哨兵声嘶力竭地呐喊, 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赵铁柱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只见东南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潮水,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黑岩城蔓延而来!那不是军队,是魔物!数以万计、形态各异、散发着恶臭与毁灭气息的魔物!它们嘶吼着,奔跑着,所过之处,连大地都仿佛被腐蚀!
“关闭城门!所有能动的,都给老子上城墙!快!”赵铁柱声若洪钟,瞬间驱散了疲惫与绝望, 他“锵”地一声拔出佩刀, 雪亮的刀锋指向那汹涌而来的魔潮,对着身后那些面露恐惧的士兵和流民怒吼道: “黑岩城后面,就是你们的爹娘婆娃!不想他们变成这些怪物的口粮,就跟老子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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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黑岩城千里之外,一座隐匿在云雾深处的清雅山涧。
溪水潺潺,翠竹掩映间,一间简陋的茅屋若隐若现。屋前,一位身着素白道袍,气质出尘如仙的女子,正凝神注视着面前水镜中呈现的景象—— 正是那汹涌扑向黑岩城的恐怖魔潮,以及林凡魔皇宫上空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漩涡。
她道号“静虚”,是某个隐世道门的最后传人,精于天机推演与阵法之道,一直暗中关注着外界局势。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静虚仙子峨眉微蹙, 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悯与凝重,“圣魔族……竟真的找到了降临的契机。以此界如今积累的业力与混乱,一旦那‘最终献祭’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她纤细的指尖在水镜上轻轻划过, 画面切换,试图推演一线生机。然而,天机混沌,血煞弥漫,未来如同被浓稠的墨汁笼罩,只能看到无尽的毁灭与沉沦。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轻声自语,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曾试图联络几个尚存的正道宗门,但有的已被林凡所灭,有的则封山自保,不愿沾染这滔天因果。
就在她心神摇曳之际,水镜中的画面再次变化,定格在了一片云雾缭绕、看似平凡无奇的山峦之上——正是无敌门所在。
静虚仙子的目光骤然一凝! 她能感觉到,那片区域的天机,异常地“干净”,仿佛所有的混乱与煞气在靠近那里时,都被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悄然抚平、隔绝。
“那里是……”她努力回忆着古老的典籍和零星的传说, “难道……是‘那里’?那个连天道都似乎不愿过多干涉的……禁忌之地?”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或许,这片天地最后的变数,就隐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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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无敌门内,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景象。
云阳刚刚劈完今天的柴, 正拿着一个巨大的木桶,从山涧里提水,哼着不成调的粗犷山歌。 对于外界正在发生的惨剧,他并非无知无觉,只是师尊说过,时候未到。
陆远没有推演星图, 而是拿着一卷古朴的药典,在药圃旁仔细辨认着几株新发芽的灵草。他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暴,或许需要更多的准备。
秦双儿则在崖边, 并非练剑,而是静静抚摸着手中的青锋剑, 眼神悠远,仿佛在与剑交流,调整着彼此的状态,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刻。
敖青化作人形, 坐在古树的一根粗枝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但她的龙魂感知,早已覆盖了方圆数千里,自然也包括了那正涌向黑岩城的魔潮,以及静虚仙子水镜中窥探而来的那一缕微弱神念。她撇了撇嘴, 对这种程度的窥视毫不在意。
那头瘦驴今天似乎有些焦躁, 不再安心啃草,而是不时地抬头望向东南方,鼻子里喷着粗气,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
白辰依旧躺在他的椅子上, 脸上盖着那片树叶。他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
直到陆远放下药典,走到他身边,沉声禀报:“师尊,东南方千里,黑岩城遭魔潮围攻,领头的几头魔将,气息与皇宫中出现的魔气同源。另外……似乎有一位隐修,在试图窥探我宗。”
树叶下,传来白辰慵懒而清晰的声音:
“虫子,开始往灯上扑了。”
“院子,也该打扫一下了。”
他缓缓抬手,将脸上的树叶拿开, 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眸,此刻完全睁开,里面没有杀气,没有怒意,只有一片如同亘古星空般的平静与深邃。
“云阳。”
“弟子在!”云阳立刻放下水桶,挺直了腰板。
“去把后山那块压咸菜的‘青石板’搬来,垫垫墙角,看着不稳当。”
“啊?哦!”云阳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憨憨地应下,转身就往后山跑。
“陆远。”
“弟子在。”陆远躬身。
“去库房,把角落里那盒生锈的‘钉子’找出来,磨一磨,门轴有点松了。”
“……是,师尊。”陆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领命而去。
“双儿。”
秦双儿持剑肃立:“师尊。”
“你的剑,很久没见血了。去,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一下,有些……长得太高的,碍眼了。”白辰语气随意,仿佛真的只是在吩咐清理院落。
秦双儿眼中剑芒一闪: “弟子明白。”
最后,白辰目光投向树枝上的敖青。
敖青立刻跳了下来,脸上带着兴奋:“终于要活动筋骨了?”
白辰却摇了摇头:“你,留下来看家。”
“凭什么?!”敖青不满地叫道。
“总得有人,”白辰慢悠悠地重新躺回去,将树叶盖回脸上,“等着收‘快递’。”
敖青气鼓鼓地跺了跺脚,但也没再反驳。
一道道看似寻常,却蕴含着莫名意味的指令下达。
无敌门,这个仿佛永远停留在宁静时光里的宗门,其无形的齿轮,终于开始以一种无人能够预料的方式,缓缓转动起来。
山雨,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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