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谷的笔尖悬在半空,墨滴在画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要从镜片后跳出来,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知道‘借位开’的门轴要偏十五公分?还有那个‘落とし’木栓,三指的高度……这些连我奶奶都未必说得这么准!”
天宇正用纸巾擦着茶碗边缘,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去年在大阪待了三个月,住的那户人家,门轴就这么偏着。房东老爷子说,这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规矩,差一公分都觉得别扭。”
“哪个区?”关谷追问,手里的铅笔无意识地在纸上戳出个洞,“大阪的老街区我熟得很,难波?天王寺?还是西成?”
“住吉区,靠近住吉大社那边。”天宇说,“巷子口有棵老樟树,树干上挂着个铁皮邮箱,漆掉得差不多了,就剩‘松本’两个字还清晰。”
关谷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榻榻米上。他愣了半晌,突然爬起来翻箱倒柜,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个褪色的相册,手抖着翻开——第三页,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少年时的关谷站在一棵老樟树下,身后正是天宇说的那棵树,树干上的铁皮邮箱歪歪扭扭,“松本”两个字确实还能辨认。
“这是……我老家的巷子!”关谷的声音带着颤音,指着照片里半开的推拉门,“你看这门,是不是先滑向回廊再推开的?我爷爷说这门是昭和年间造的,门轴比别家偏了半寸,小时候总被门槛绊倒,我还跟爷爷哭闹着要改……”
天宇看着照片,眼底泛起暖意:“房东老爷子姓松本,是不是总穿件藏青色短褂,走路有点跛?他说年轻时候在码头扛货,被掉落的木箱砸伤了腿。”
“是我爷爷!”关谷几乎要跳起来,“我爷爷就是在住吉港扛过货!他那件短褂,肘部打了三个补丁,我奶奶总说要扔,他说这是‘福气疤’……”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捂住嘴,眼睛红了——爷爷去年冬天走了,走之前还念叨着巷子口的樟树该修剪了。
天宇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布包,解开绳结,里面是块磨损的木牌,上面刻着“松本”两个字,边角被摩挲得发亮。“老爷子去年秋天把这个给我,说‘要是遇到关谷家的小子,就交给他’。他说有个孙子在东京学画画,总嫌老家的门‘土气’,其实心里比谁都念着这巷子。”
关谷接过木牌,指腹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爷爷的笔迹,他小时候总趴在桌边看爷爷给木箱写地址,笔尖总是在“松”字的竖钩上多拐个小弯。眼泪突然砸在木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哪是嫌土气……”他哽咽着说,“我是怕画不好。去年回来想画老家,站在门口看了三个小时,怎么都画不出那门推开时的感觉。你看这画稿,改了五遍,连门轴都画不对……”
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画稿上刚添的矮柜:“老爷子说,你小时候总躲在这柜子后面偷吃梅子干,柜门被你撞得掉了块漆。”
关谷低头一看,自己下意识在矮柜角画了块浅痕,和记忆里那处掉漆的位置分毫不差。他突然笑了,抹了把眼泪:“你肯定在我老家待了很久,连我偷梅子干的事都知道。”
“老爷子每天下午都坐在门廊上喝茶,跟路过的老街坊念叨你。”天宇说,“他说你画的机器人特别威风,但要是能把老家的门画进漫画里,他就把那棵樟树的树荫都留给你当画室。”
关谷重新拿起铅笔,这次笔尖落在纸上时稳了许多。他在矮柜上添了个小小的梅子罐,罐口露出半张糖纸——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的口味。推拉门的轨迹被细细描了道弧线,像记忆里爷爷推门时带起的风。
“等画完这张,我就回住吉区。”关谷的声音带着鼻音,却透着股轻快,“画整条巷子的门,从早到晚,看它们被推开、滑向侧面、再轻轻合上。对了,老爷子有没有说,我画的机器人,他其实偷偷贴在墙上了?”
天宇笑着点头:“不仅贴了,还跟邻居炫耀,说这是我孙子画的‘会推门的机器人’。”
夕阳从拉窗照进来,把画稿上的门镀成了暖金色。关谷看着那扇终于“活”过来的推拉门,突然明白:原来那些让他纠结的细节,从来都不是技术问题,是他心里少了一把钥匙——那把藏在门轴偏差里、木栓高度里、爷爷的念叨里的,属于故乡的钥匙。而天宇带来的木牌,刚好打开了那扇尘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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