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旧物摊了满满一桌，张伟的搪瓷杯还冒着热气，美嘉的素描本停留在画着歪扭小猫的一页，一菲的铁盒敞开着，露出里面张泛黄的“最佳辩手”奖状。就在众人围着天宇的玻璃弹珠讨论童年游戏时，玄关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关谷神奇抱着一摞用牛皮纸包着的精装相册走了进来，额角还沾着点灰尘，显然是刚从储物间翻出来的。
“抱歉抱歉，”他把相册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灰，标志性的口音带着点兴奋，“刚才在阁楼找到的，全是我早年在日本旅行时拍的照片，想着大家可能会感兴趣。”
他解开牛皮纸，露出四本封面印着烫金文字的相册，从厚度看就积攒了不少故事。最上面那本的封面是浅棕色的，印着“东京·初见”四个隶书小字，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白。
“这是我二十岁那年第一次独自旅行拍的，”关谷拿起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东京铁塔的全景，照片里的天空蓝得像块玻璃，铁塔在阳光下闪着银灰色的光，“那天我凌晨四点就起床了，坐最早一班电车去的，想拍没人的铁塔。结果到了才发现，已经有三个摄影爱好者架着三脚架在等日出了。”
他指着照片角落一个穿和服的老太太：“这位婆婆跟我聊了半小时，说她每年都来拍铁塔，不同季节拍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说‘铁塔是死的，但光和云是活的’，这句话我记到现在。”
相册一页页翻过，从新宿的歌舞伎町到浅草寺的雷门，关谷的讲解也跟着跳跃——在涩谷十字路口被人流推着走了三个红绿灯，在秋叶原淘到绝版的漫画手办，在筑地市场吃的第一口金枪鱼大腹寿司“鲜得舌头都要化了”。他指着一张自己站在动漫店门口的照片，那时的他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印着机器人图案的t恤，比现在瘦些，眼里满是对世界的好奇。
“这张是在池袋拍的，”关谷的指尖划过照片里的街道，“那天正好赶上动漫展，街上全是coser，我跟一个扮成武士的大叔合影，结果他一抬手，木刀差点砸到我脑袋。”
众人被逗得笑个不停，美嘉指着照片里关谷龇牙咧嘴的表情：“关谷哥那时候好可爱啊，跟现在的成熟稳重完全不一样！”
“是啊，”关谷笑着点头，翻相册的动作慢了些，“那时候总觉得世界很大，想把所有新鲜事都装进镜头里。”
第二本相册封面是京都的枫叶，红得像团火。关谷翻开它，语气也温柔了几分：“京都跟东京完全不同，走在鸭川边，能听到艺伎的三味线声从町屋深处飘出来。”他指着一张清晨的照片，岚山的竹林被雾气笼罩，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这是五点去拍的竹林，路上遇到个扫地的老爷爷，他说‘竹子会说话，你得安安静静听’。”
照片里的关谷站在竹林深处，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背对着镜头，像是在认真听着什么。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门票，是伏见稻荷大社的千本鸟居，关谷说那天爬了三个小时山，腿都在抖，却在山顶看到了最美的云海。
“还有这个，”他翻到一页全是食物的照片，有鲷鱼烧、抹茶蛋糕、寿喜烧，“京都的甜品太精致了，我每天吃五样，回去被我妈念叨了好久‘怎么吃成了圆脸’。”
天宇看着照片里精致的和果子，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说过，学料理就是因为旅行时吃到了一家百年老店的寿喜烧？”
“没错！”关谷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张寿喜烧的照片，“就是这家！在只园的小巷里，老板娘七十多岁了，说‘料理的秘诀是要等牛肉哭出来’——意思是火候要刚好，让肉汁慢慢渗出来，像在流泪。那天我站在旁边看她做了三小时，回去就决定要学日式料理。”
第三本相册记录的是北海道之行，封面印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关谷指着一张滑雪的照片，自己摔在雪地里，雪沫溅了一脸：“第一次滑雪就敢上中级道，结果摔了十七次，最后是教练把我拖下来的。不过北海道的牛奶是真的甜，每天早上我都要喝两大瓶。”
他的讲述像带着魔力，让众人仿佛跟着他的镜头走过了东京的繁华、京都的古韵、北海道的纯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相册上，给那些泛黄的照片镀上了层暖光，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旅行气息。
“最后这本，”关谷拿起最厚的一本，封面没有华丽的图案，只在角落用钢笔写着“关西之行”，字迹比前几本潦草些，“是我离开日本前最后一次旅行，走了大阪、神户、奈良。”
他翻开第一页，是大阪城天守阁的全景，照片里的天空有些阴沉，关谷站在城楼下，穿着件深色外套，表情比前几本里沉稳了许多。“那天在大阪城遇到个中国游客，跟我聊了好久国内的漫画市场，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看原创漫画’，就是那时候，我才动了来中国发展的念头。”
翻到中间，是奈良公园的照片，一群小鹿围着关谷要鹿仙贝，他手里举着空袋子，笑得无奈又宠溺：“这些小鹿看着可爱，抢起东西来可凶了，把我新买的帽子都叼走了。”
众人正笑着，关谷的手指突然顿在一页，眼神微微一凝。那是张在神户港拍的照片，背景是灯火璀璨的港口，关谷站在栏杆边，身边还站着个穿风衣的男生，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他抬手比划着什么，姿态随意又熟稔。
“这是……？”一菲注意到关谷的停顿，好奇地凑近看。
关谷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那个男生的背影，语气慢了些：“这是我大学同学，叫田中，我们一起去的神户。他说以后想做个航海家，要绕着地球航一圈。”
他顿了顿，翻到下一页，是张两人在拉面店的合影，田中举着拉面碗比耶，脸上沾着点汤汁，关谷坐在对面，正拿着相机拍他，镜头外的嘴角弯得很明显。“那天我们吃了三家拉面店，他说‘要把神户的酱油拉面全吃遍’，结果晚上闹肚子，被我笑了一路。”
相册继续往后翻，大多是关西的街景和美食，直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小小的明信片，上面印着神户港的夜景，背面用日文写着几行字。关谷拿起明信片，轻声念道：“‘等你到了中国，一定要拍很多照片寄给我，我会带着你的份，继续看世界。’——这是田中写的，他后来真的去航海了，寄过两张明信片到我老家，说在印度洋看到了鲸鱼。”
他把明信片放回相册，合上最后一页，指尖在“关西之行”四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后来就断了联系，不知道他现在在哪片海呢。”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张伟突然说：“说不定他现在正看着你的漫画呢！知道你在中国成了着名漫画家，肯定很骄傲。”
关谷笑了，眼里闪着光：“希望吧。旅行最妙的地方就是这样，你不知道会遇到谁，也不知道那些瞬间会在记忆里留多久，但总有一些人和事，会跟着照片一起，变成一辈子的宝藏。”
他把四本相册摞在一起，牛皮纸重新包好，却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放在了茶几最显眼的位置。“这些照片放太久了，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下次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日本，我带你们去吃那家寿喜烧，老板应该还在。”
“好啊好啊！”美嘉立刻举手，“我要去奈良喂小鹿！”
天宇看着那本“关西之行”相册，突然觉得，旅行的意义从来不止是看风景，更是收集那些散落在路上的温暖——或许是一句“竹子会说话”，或许是一碗让你想学料理的寿喜烧，又或许是一个约定“要带着你的份看世界”。
而这些被相册珍藏的瞬间，在多年后拿出来分享时，又会变成新的温暖，悄悄融进此刻的笑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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