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子再醒来时,已躺在病床上。
天已经亮了,身旁不时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他摘下氧气罩,干燥的空气,令他无法呼吸,觉得气管和肺里,像是埋着无数根钢针,疼的他剧烈咳嗽起来,只觉喉咙有一丝血甜。
“大夫,大夫...”
览子抬手去按呼叫铃,才发现胳膊上缠满了绷带,里面的血肉,似乎和绷带粘在一起,每动一下,就撕皮扯肉般的疼痛。
“览,你醒了!”由于缠着绷带,视野受限,览子没看到,床头还坐着个人,听声音,是顺叔的媳妇。
“姨...我爷爷他....”
“你顺叔在老爷子那边呢,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你们爷孙俩,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听闻爷爷没事,他悬着的心也算放下半颗,随即问道:“英家母女呢?”
“哎呦,她家...我还真不知道,刚才来的路上,碰见三楼王姐的表弟了,来领尸体,你说这人那,可好好活着吧,指不定哪天就....欸!览子,你干嘛去!”
顺叔媳妇话还没说完,就看览子拔掉了输液针,翻身要下床,连忙起身拦住。
“姨,咳....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没啥问题,我要去找人。”
“你爷爷那边有顺子呢,你放心吧,你快躺下,快躺下,你说你这孩子,大夫!十九床针掉了,重新扎一下!”
大夫来了以后,看了看还剩个瓶底的药,又看了看病厉。
“叫什么?”
“览子。”
“没什么大事,三天以后,去门诊换药,这点液...”大夫敲了敲倒挂的输液瓶。
“这点液不要了!”览子说着,冲顺子媳妇点了点头,“姨,麻烦你了,我没啥事,你放心吧,我爷在哪屋,咱快过去吧。”
顺子媳妇一脸为难:“你这孩子,你等我问问你顺叔。”
说罢,她转过身去,小声讲起了电话,两口子拉扯半天,才统一意见。
“览子,医院病菌也多,虽说你伤的不重,但还是先回我那静养,你爷爷这边,有你顺叔盯着呢。”
“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览子质问道。
顺子媳妇是个本分人,一问就招了:“览子,老爷子情况不太乐观,还在病危室呢。”
览子听了不顾肺疼,转身就往icu跑,顺子媳妇跟着出了门,一想屋里还有东西没收拾,急得直跺脚,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给顺子打电话。
这条路,虽然只走过一次,但览子永远也忘不了,上次来,是为他爸爸。
同样的,他再次祈祷着,老天爷,只要你保佑爷爷没事,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想起当天和小双说的那些,关于苦尿话,心里又念叨着,老天爷,我错了,我收回大不敬的话,多少苦水,你往我一个人身上招呼,您大人有大量,保佑保佑,保佑保佑....
抢救室门口,顺子蹲在地上,双眼通红。
“顺叔。”
“览子,这有我呢,你听叔的话,跟你婶子回去。”
“我不,我在这陪你一起等着”览子说着,一把抓住身旁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大夫,吓了大夫连忙后退几步,“大夫,我爷爷,览祖,览祖他情况怎么样了?”
“这位家属,你冷静一下,我也保证,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病人,让一下。”说着,大夫把胳膊从览子的手中抽出来,就要走,览子一个箭步,拦住大夫去路,那大夫见览子缠着绷带,情绪激动,有些害怕,与远处保安对上了眼。
保安见状,连忙跑过来:“欸!欸!欸!这位病人,耐心等待,耐心等待!”
览子依旧不撒手:“大夫,还有一个人,英小曼,你知道她吗?她情况怎么样?”
保安这时候来到览子身边,抓住览子的肩膀,手里觉得渗出来黏糊糊的液体,连忙撒手,心想坏了。
没想到,览子任凭肩膀撕心裂肺的疼,也不撒开抓着大夫的手,一个劲的问情况。
顺叔和一众徒弟们,也在一旁劝,可看着览子身上补丁般的纱布和绷带,无从下手,只好劝起保安和大夫来。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览祖家属在吗?”
“在呢,在呢!”众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手术比较顺利,后续要转入监护病房,留观。”
“太好了!”众人齐呼,几个师兄弟抱在一起,感动得快哭了,喧哗声引的其他家属,纷纷侧目。
“另外,患者走的是紧急通道,家属把抢救及后续住院费用补一下。”
医生的话,如二九天里的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露难色。
“各位,我闺女刚考上大学,手头确实没有富裕的钱了...”
“我老娘就在七楼住院呢,一天一交费,我这...”
“我...我媳妇生二胎,营养费,奶粉费,月嫂,哪哪都是钱...”
“是,我前些天开了分店,可也是贷款开的,银行只给借一半,剩下一半,借的抬钱,一天不还,利滚利!”
“我这,我这个...”顺子想的几个借口,都被人抢了去,但到底是场面人,嘴皮子是基本功,“兄弟们,你们我不知道,览老爷子待我,没得说,如今躺在里面,等着救命,我顺子没什么大本事,也欠着一屁股债,见天就三张嘴等着吃喝,但还是那句话,救急不救穷,我现在就去筹钱。”
“各位叔伯,览子求求大家了,钱是我借的,将来我当牛做马,也一定还上!”
众人象征性的掏了五百到两千不等,便说去筹钱,等有消息电联,之后纷纷遁走。
夜深了,IcU外的地上,零零散散的睡着人,说是睡,其实大多只是瞪眼干躺着。
隔着icu的两道门,深度昏迷的爷爷,正在和死神作斗争。
览子知道,死神开出的价码,一天,八千六百四十二块三毛五。
另一边,小曼也有了消息,伤势虽然不重,但爆炸卷起的火舌,正扑在脸上,毁容了。
览子躺在医院的地上,一个清洁工阿姨,怕他着凉,把垃圾桶里捡来的被褥,给了他。
他欣然接受,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
第三天,医院又催着他缴费,他看着手机里的号码,拨通了,又连忙挂断,又拨通,又挂断。
“哥,我上车了,晚上见!”
览子在短信编辑栏,写了好多话,又都一一删除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回复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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