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密室初遇览子那天一样,这次小双,也坐在窗边,等天亮。
只是这一次,他盯着的,不是窗外的漆黑,而是自己的五根手指指尖。
上面有五个采血器扎下的针眼!
针眼周围的血液已经凝固,小双盯着它们,心想,这五个凝缩的小黑点,看上去倒更像是碳素笔画的,只是,按上去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着他,这一切,果真如他猜的那样。
他几乎立刻替览子担心起来。以前放学的时候,他经常看见览子追人打,或是被人追着打,览子跑的很快,以那种速度,直接撞墙,不死也要脑震荡。
天刚蒙蒙亮,小双就蹑手蹑脚地来到出了门,到览子家楼下才想起来,来的匆忙,忘记带花了。
这是棚户区的一栋四层老楼,过去是棉花厂的员工宿舍,小双对这片有点印象,小时候,爸爸带他来过,说这里有个算命的老神仙,很灵。
他想不起那个老爷爷的模样了,只是依稀记得,原来这里的胡同和建筑,都比现在更大一些。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他看了看时间,四点十三分,这点去敲门,也不合适。
他悄声走进楼道,看了看门牌号,从左到右,零一零二零三。
他又退出来,抬头数了数,锁定了览子家,大白窗帘死死糊在窗户上,也没空调外机,也不开窗户,真奇怪。
小双一直等啊等,这栋楼里似乎没住着什么人,等了俩小时,也不见一户人家出来,他感觉肚子饿,又去附近吃了个早餐。
六点四十,他拎着打包的早餐,回到览子家,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蹲点的刑警。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随后鼓起勇气,上楼,做了三分钟心理建设,看了看手里热腾腾的早饭,做好挨骂的准备。
“当当当”
无人应答...
“当当当当当”。
还是无人应答...
“有人吗?览子...我是小双...”他贴着门缝,小声喊着,尤其是最后这句我是小双,全用的气音。
其实,这几声喊门,完全多余,这点声音,还没有敲门声响,还刑警呢,做贼一样!
可碍于时间太早,担心扰民,小双也没敢再用力敲,而是找个台阶,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楼梯上,等了大半天,直到日上三竿,也没见览子家回来人。
正当他伸展僵直的筋骨,拍着屁股上的灰土要下楼时,同层的邻居上来了。
“找人啊,小伙子。”一个佝偻腰的老奶奶,拎着鸡蛋上楼,见他脸生,开口问道。
“哦,对,我找览子,我是他同学,以前的同学。”
“别等了,小伙子,他家一个多月没回来人了。”
“哦哦...那您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联系方式,我倒是有...只不过...”老太太停下开门的动作,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现在联系不到了,哎...”老奶奶拧开门,拎着鸡蛋,颤颤悠悠地进了门,见小双还杵在那,“小伙子,你找他家有事?”
“呃...也没啥事,就是毕业了,来找同学聊聊天,既然他不在,那我先走了。”
“聊天...哦...聊天,小伙子,别走别走,来来来,进来坐坐,大热天的,喝口水再走。”
“不了,谢谢奶奶,打扰您了。”小双说着,便转身下楼。
刚走几级台阶,他又想,既然开口了,总得问出点什么,不能断在这。
于是,在老太太要关门以前,他又折返回去,“奶奶,抱歉抱歉,我再多问一句,您刚说联系不到是什么意思,是搬家换电话号了吗?那您知道他们搬到哪了吗?”
“哎呦,这我还真不清楚。”老太太放下鸡蛋,又从门里探出头来,冲小双招招手,压低声音,“小伙子,来,你过来。”
“我和你说,他家遭灾了,一时半会,估计都回不来了。”
“遭...灾了?”
“也是老天有眼,我跟你说啊小伙子,就他们家,街坊四邻都出名了,尤其是他家那个娘们儿,成不够揍了!”
老太太说着,用眼撇了撇周围,一把将小双拉进屋里,继续说道:“这一层,还有楼下楼上,都没少受她气!”小双觉得屋内臭烘烘的,但老太太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说话的人,抓着他袖子,没有撒开的意思,自顾地打开话匣子。
“小伙子,你评评理,我今年八十四了,上岁数的人,比不了你们小年轻,睡觉浅。就他们家”,老太太用眼瞟了一眼览子的防盗门,“他们家,哎呦,那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天天晚上,是又摔又打,我这个心脏啊,不好,都是邻里邻居的,确实说不过去。”
“是,奶奶您说的对,确实不该扰民。”小双应和道,看着眼前的老太太,他想走,却又不忍心,只好继续杵在门口,听下去。
“说的就是呢!你自己家的矛盾,我管不着,可你不能扰民啊,就因为这事,我没少报警,找警察,找居委会,你是不知道,我没少和他家打架!”老奶奶说着,眼里泛起泪花。
“哎,儿女有出息,都去城里买房结婚了,我孙子,跟你也差不多大,市一中的,学习好着呢!哎呀,儿女住的远,都忙,咱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我一把老骨头,我怕啥,我就跟他们家干。”
“是啊奶奶,您也注意身体,别总生气,对了,那后来呢,他家怎么搬走了?是您干赢了?”
“那倒不是,他家出事了,老爷们死了,那娘们儿,一个多月前吧,来过一趟,搬东西。当时我就像这样,扒着门洞看啊,哎呦!跟变了个人一样,那眼神,直勾勾地,吓人,我看啊,准是失心疯了。”
“哦对,我还听搬家的几个人说,要去什么精神病院,小伙子,你说说,这是不是平时嚣张跋扈,欺男霸女,遭报应了!”
小双没回答,屋里的气味熏的他头疼,老太太身后,叠着满墙的废纸壳子,气味应该就是那边散发出的,酸臭酸臭的。
他想出去透透气,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欸奶奶,那他家孩子呢?就我同学,去哪了?”
“小览啊,这孩子挺好,嘴甜,见面总是冯奶奶,冯奶奶的叫,你别说,搬家时候...来的好像都是娘家人,对了,我想起来了,可不都是娘家人,他爹出殡那天,一大早,四点多,我就听楼下呜呜喳喳地闹,他妈跑下楼去,关门声,砰一下,给我心率都吓到160了...”
冯奶奶话匣子深不见底,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览子爹出殡当天的事,最后话音总算落了回来:“那天以后啊,我就没见过这孩子,是不是跟他爸爸那边亲戚走了,他爸爸那边,我还真不太了解,他们好像也不总来往,就一个,他爷爷。”
“他爷爷?那您有他爷爷电话,或者知道他爷爷住哪吗?”
“哎呦,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老头子,挺精神,我以前跳大舞时总看见,也是个老不正经,但是啊,那个那个,他舞伴不是我,是四号楼的梁老太太,还真是,梁老太太最近换舞伴了,好久没看到那老头了,估摸着,八成也是这事闹得。哎,白发人送黑发人,搁谁身上,不是千斤担啊!”
“好的奶奶,那这个梁奶奶...”
“我有,梁老太太电话我有,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说完,冯奶奶转身进屋,在老旧包浆的木匣子里拿出一个饼干盒,又从盒里掏出一块红布,红布里包着一个小本,小双仔细一看,那不是小本,是一沓烟纸。
冯奶奶带上花镜,探着脑袋,翻眼看烟盒纸上的号码,手指从上滑到下,吐口唾沫,翻页。
吐到第三张纸的时候,冯奶奶慢悠悠走过来。
“小伙子,就这个号,我眼神不行,看着费劲,你记一下。”
小双掏出爸爸给他新买的诺基亚5235,拨通了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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