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停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前,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直插天际。陆寒星下车,仰头望去,一阵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这极致的高度,瞬间将他拉回那个生死一线的夜晚——冰冷的风割在脸上,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水泥外沿,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走吧。”秦承璋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翻涌的回忆。他自然地伸出手,拉住了陆寒星的手腕。
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陆寒星浑身微微一僵,几乎是本能地,被这股力量牵引着,走进了那金碧辉煌、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旋转大门。
内部是极尽奢华的挑空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们模糊的身影。秦承璋径直带着他走向一部观景电梯,电梯门无声滑开,内部是镜面与金属构成的精致空间。电梯启动,急速上升,脚下的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车辆变成移动的甲虫,河流如同纤细的银带。陆寒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失重带来的轻微心悸,直到“叮”一声轻响,电梯抵达最高层。
电梯门再次打开,眼前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静谧的光线,低回悠扬的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食物与高级香氛混合的优雅气息。一家显然是会员制、极为私密的豪华餐厅呈现在眼前。穿着得体制服的服务生微微躬身,无声地引导他们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来到一个靠窗的、视野绝佳的位置。
落座时,柔软的丝绒座椅几乎将陆寒星包裹起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仿佛触手可及的云端景色,整座城市都在脚下铺陈开来。这与他记忆中为了生存而攀爬的险峻楼梯,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员开始安静地上菜。一道道精致的餐点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铺着洁白桌布的桌上,餐具银光闪闪,菜肴摆盘如同艺术品。
秦承璋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在车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从未存在过。他拿起公筷,自然地为陆寒星布菜,声音放缓了些许:
“上了一上午课,饿坏了吧?”他目光扫过少年还有些苍白的脸和微微抿着的嘴唇,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别愣着了,快吃。”
菜肴的香气钻入鼻腔,陆寒星的胃部确实因为饥饿而微微抽搐。他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又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个气场强大、笑容无懈可击的男人,手指在桌下蜷缩了一下,才迟疑地、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副沉甸甸的、触手冰凉的银制筷子。
秦承璋姿态闲适地靠坐在丝绒椅背上,目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度,细细落在对面的陆寒星身上。
这孩子,明明有着和秦耀辰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轮廓——同样精致流畅的脸型,同样挺秀的鼻梁,尤其是那双眼睛,形状和颜色都如出一辙,像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的黑曜石杰作。然而,内里散发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眼前的陆寒星,分明就是个还没完全长开的青春男大。他身上那件明亮的柠檬黄上衣,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得毫无攻击性,像一块刚刚出炉、裹着糖霜的柠檬蛋糕,散发着一种干净又甜润的气息。秦承璋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一个男孩子,竟能生得比许多女孩子还要漂亮,还要“甜”。那顺帖柔软的头发乖巧地垂在额前,更添了几分懵懂和无害,让人下意识地想放轻声音跟他说话,仿佛稍大点声就会把他惊走。
这形象,与秦承璋记忆中那个身影截然不同。
秦耀辰——那是何等张扬、何等耀眼的存在。即便只是想起,那小子眉宇间仿佛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像一位被骄纵惯了、永不低头的年轻王子。他的头发从来不是这样温顺地趴着,永远是精心打理得向后飞扬,用发胶固定出充满动感的弧度,额前留着短短的、看似随意实则心机的刘海,大胆地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宣告着他的自信与不羁。
一个像是需要被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呵护的精致甜品,另一个则像是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万众瞩目的骄阳。
秦承璋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轻轻点了一下,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血缘是如此奇妙,又是如此残酷,竟能在如此相似的皮囊下,塑造出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
他看着陆寒星小口小口、近乎谨慎地吃着东西,那乖巧顺从的模样,与秦耀辰那小子从小到大吃饭都像在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势一比……秦承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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