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九与狼七的仓皇逃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北莽设立于北凉边境的隐秘据点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负责此地方圆百里谍报的千夫长,拓跋雄,看着跪在面前、面如死灰、兀自带着未曾散尽惊惧的两人,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狼九断断续续的汇报,语无伦次,充斥着“妖法”、“剑意”、“未动一指”等荒诞字眼,若非其神魂受创、呕血的惨状做不得假,拓跋雄几乎要以为这两人是中了北凉的反间计。
“未动一指,仅凭意念,便让你神魂重创,呕血败退?”拓跋雄声音低沉,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沙哑,语气中满是怀疑与凝重,“你确定,那少年身上无半分真气波动?”
“千真万确!大人!”狼九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属下以性命担保!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病弱少年,但……但那感觉,比面对大将军时还要恐怖!那不是武功,绝对不是!”
拓跋雄沉默片刻,挥挥手让人将这两个废物带下去疗伤。他独自在昏暗的帐篷内踱步,兽皮靴子踩在粗糙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个疑似陆地神仙的存在,隐匿在北凉边境小村?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但狼九的伤势做不得假,那瞬间摧毁其战意的力量,也绝非寻常指玄、天象能够解释。
是北凉王府故布疑阵?还是真有其人?
若是前者,北凉意欲何为?若是后者……拓跋雄感到一阵寒意。一个不受控制的、立场不明的陆地神仙,其威胁远超十万铁骑。
“传令!”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消息加密,以最高优先级,直送皇帐!请求‘青衫客’出动,核实目标,并……相机行事!”
帐内阴影中,有人低声领命,旋即消失。
“青衫客……”拓跋雄喃喃自语,这是北莽皇室供奉的一张暗牌,极少动用,每一位都是能令江湖变色的人物。希望他们的到来,能揭开那神秘少年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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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在北莽庞大的情报系统中飞速传递,越过草原,穿过戈壁,最终抵达了北莽皇庭深处。
数日后,一道青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北莽皇庭,如同一缕青烟,融入了南下的风沙之中。
此人看不出具体年纪,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沧桑淡漠,仿佛看尽了世事变迁。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颀长,步履从容,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迈出,身形便已在数丈之外,缩地成寸,正是北莽皇室供奉之一,以追踪、暗杀、勘秘闻名的天象境高手——青衫客,耶律楚。
他奉命南下,目标明确:北凉边境,那个名为李长青的少年。
对于狼九那荒诞的汇报,耶律楚并未尽信。意念伤人?未动一指?在他看来,更可能是某种极高明的精神秘术,或是借助了不为人知的异宝。陆地神仙?呵呵,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陆地神仙。便是那武帝城的王老怪,也不过是仗着体魄强横、拳意通天罢了。
他此去,便要亲手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若真是北凉弄虚作假,便顺手碾碎这枚棋子;若那少年真有些古怪,便擒回北莽,交由陛下发落。
天象境大宗师的自信,让他对此次任务,并未感到太多压力。毕竟,在这天下间,能让他耶律楚感到棘手的人物,屈指可数。
**
北凉边境,小村依旧宁静。
李长青盘坐于破屋之内,心神沉入金丹,不断打磨,使其光芒愈发内敛,道韵愈发悠长。那本无名残篇已被他翻阅多次,其中古老意蕴与他自身道路相互印证,虽未能直接提升修为,却让他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
忽然,他心有所感,缓缓睁眼。
来了。
与之前北莽探子那种鬼祟、试探的气息截然不同。这一次的来客,气息浩大而纯粹,如同一片移动的青天,带着天象境武者独有的、引动周遭元气随之波动的威势。虽然对方刻意收敛,但在李长青如今的神识感知下,依旧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清晰无比。
“天象境……终于来了个像点样子的。”李长青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兴趣。金丹初成,正缺一块合适的磨刀石,验证自身法与雪中武道,孰高孰低。
他并未起身,依旧维持着打坐的姿势,甚至将周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如同顽石枯木。
那道青色身影,并未直接进村。耶律楚行事谨慎,他在距离村落数里外的一座小山包上停下,目光如鹰隼,扫过整个村落。天象境武者的强大感知力蔓延开来,仔细探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气息。
村民们的呼吸、心跳,家畜的动静,风吹过草叶的摩擦声……一切细微动静,皆在他感知之中。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村落最边缘,那片林地旁的破旧屋舍上。
在他的感知中,那屋里只有一道微弱、平缓、与寻常病弱少年无异的生命气息。
“藏得果然深。”耶律楚心中冷笑。若非事先得到情报,他几乎也要被这完美的伪装骗过。能瞒过他的感知,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对方的不凡。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从山包上消失,下一刻,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破屋之外数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朗声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清晰地传入屋内:
“北莽耶律楚,奉命前来,请阁下现身一叙。”
屋内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耶律楚眉头微皱,对方竟如此托大?他耐着性子,再次开口:“阁下何必藏头露尾?既然身负绝学,何不光明正大……”
话音未落。
破屋那扇木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身影出现,只有一道平淡至极,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门缝中缓缓传出:
“扰人清修,该当何罪?”
这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响在耶律楚的心湖之上,让他周身流转的天象气机,都为之一滞!
耶律楚瞳孔骤然收缩!仅凭一句话,便能影响他的气机?!
他心中警兆大作,原本的轻视瞬间收起,体内真气轰然运转,天象境的气势不再压制,如同山岳般拔地而起,引动周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他低喝一声,不再废话,并指如剑,隔空朝着那破屋一点!
嗤——!
一道凝练无比、呈青碧色的指劲,如同撕裂布帛,瞬间破开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破屋木门!这一指,看似简单,却蕴含着他苦修多年的“裂空指”精髓,足以洞穿金石,便是同为天象境,也不敢硬接!
他要逼对方出手!
然而,面对这凌厉无匹的一指,破屋内依旧没有任何气机波动。
那青碧指劲眼看就要击中木门,将其连同后方的一切都洞穿、粉碎。
就在此时。
那扇破旧的、看似不堪一击的木门之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层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
指劲击中光晕。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那足以洞穿金石的青碧指劲,在触及那层淡金色光晕的刹那,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是的,消融。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耶律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放大到极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全力施展的裂空指,竟然……就这么没了?
被一扇破木门上,那层薄得可怜的光晕,给……抹掉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武学的认知!这根本不是武功!这是……
还未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破屋之内,那道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仅此而已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耶律楚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致命的恐怖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也不想,体内真气疯狂爆发,身形就要向后暴退!
可是,晚了。
他周围的空间,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无形的泥沼,变得粘稠、沉重无比!他那天象境的速度,在这无形的束缚之下,慢得如同龟爬!
与此同时,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才点出那一指的右手,从指尖开始,皮肉、骨骼、经络,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正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彻底的“消失”!
“不——!!!”
耶律楚发出了绝望而恐惧的嘶吼,他拼命催动真气,想要抵抗那无形的抹杀之力,却如同蚍蜉撼树,徒劳无功。那消失的速度不快,却坚定不移,已然蔓延到了他的手腕!
他终于明白,狼九那荒诞的汇报,竟然是真的!
这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天象,不是什么陆地神仙!
他是……怪物!是超越了武者理解范畴的……仙!魔!
“前辈饶命!晚辈知错!晚辈立刻退走,永不踏足北凉!”耶律楚再也顾不得什么天象境高手的尊严,嘶声求饶,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那无形的抹杀之力,骤然停止。
此时,他的右手,自手腕以下,已彻底消失,断口处光滑如镜,不见丝毫血迹,仿佛天生便是如此。
破屋内,沉默了片刻,那道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留下一物,滚。”
耶律楚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强忍着断腕处传来的诡异空荡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用左手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雕刻着狼首吞月图案的玄铁令牌,那是他北莽皇室供奉的身份象征,恭敬地放在地上,然后朝着破屋方向深深一躬,连头都不敢抬,运转残存真气,身形化作一道青烟,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亡命般朝着北方遁逃而去,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破屋之内,李长青缓缓睁开眼,神识扫过地上那块玄铁令牌,又望向耶律楚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天象境……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本以为能借此验证一下金丹法力与雪中顶尖武道的差异,没想到对方连让他起身的资格都没有。仅仅是以神识引动天地规则,形成一方小小的“法则领域”,便让对方毫无反抗之力。
仙凡之隔,竟如此巨大。
他心念一动,门外地上那块玄铁令牌便凭空飞起,落入他手中。触手冰凉,材质不凡,其中还蕴含着一丝北莽皇室的龙气与某种追踪印记。
“倒是件不错的材料,日后或有用处。”
他随手将令牌收起,目光再次投向北方,仿佛穿透了无尽山河,看到了那广袤的草原,以及更远处,那座雄踞天下的太安城。
“此间事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一直困守于此,终究是坐井观天。这雪中的天下,还有那离阳的江湖,武帝城的王仙芝,徽山的轩辕敬城……诸多风景,诸多人物,他都想去亲眼见一见。
或许,在那更广阔的天地里,能找到让他这粒金丹,更进一步升华的契机。
毕竟,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称霸此界。
而是,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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