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踏波而去，身影消失在茫茫东海。
武帝城头，王仙芝独立良久，方才缓缓坐下，重新闭上了双眼。只是那原本如同磐石般凝固的气息，此刻却仿佛冰河解冻，隐隐流动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他与武帝城、与东海之间那道被李长青一剑斩出的细微裂痕，并未让他衰弱，反而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板上凿开了一个气孔，让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
“传令下去，”王仙芝的声音平静地响彻在每一位武帝城弟子心头，“即日起，武帝城闭城三年。城外石碑，暂不接纳新的挑战者。”
命令传出，武帝城内外一片哗然。闭城三年？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是因为那布衣少年吗？那一战，究竟谁胜谁负？
各种猜测如野火般在观海镇、在往来商旅、在飞速传递的江湖消息中蔓延。有人说王仙芝受了暗伤，需要闭关疗养；有人说那布衣少年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王仙芝自认不敌；更有人说两人平分秋色，王仙芝是有所感悟，要寻求突破……
无论如何，一个能与王仙芝交手并令其闭城的神秘布衣少年“李长青”之名，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响了整个江湖！
离阳，太安城。
御书房内，年迈的皇帝看着手中加急密报，眉头紧锁。密报上详细描述了青霞镇清吏司据点被神秘人所破，以及东海武帝城惊世一战的消息。
“李长青……又是这个李长青！”皇帝将密报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先是在北凉边境惊走北莽天象，又在青霞镇毁我清吏司据点，如今竟连王仙芝都……此子究竟是何来历？意欲何为？”
侍立一旁的掌印太监韩生宣低眉顺目，轻声道：“陛下息怒。此子来历成谜，手段莫测，似非北凉、北莽任何一方之人。其行事亦正亦邪，难以揣度。当务之急，是查明其根底，再图应对。”
“查？怎么查？连王仙芝都摸不清他的底细！”皇帝烦躁地挥挥手，“传令钦天监，动用一切手段，给朕推算此子的命格来历！还有，让赵勾的人也动起来，朕要知道他下一步会去哪里！”
“老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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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皇帐。
女帝看着拓跋雄呈上的、关于耶律楚断腕详情的最终报告，以及刚刚收到的东海消息，凤眸之中寒光闪烁。
“先伤我供奉，再会王仙芝……好一个李长青！”女帝声音冰冷，“看来，他并非北凉之人，也非离阳之犬。倒像是个真正的……世外之人。”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撤销对其一切敌对行动。传令南下潜藏的‘影子’，尝试接触，若能招揽，许以国师之位，资源任其取用。若不能……便尽量交好，至少，不能让他倒向北凉或离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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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听潮亭。
徐骁与徐渭熊对坐，桌上摊开着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内容皆指向东海那一战。
“闭城三年……”徐骁手指敲着桌面，眼中精光闪动，“王仙芝这是……找到了打破桎梏的契机？因为李长青？”
徐渭熊清冷的脸上也带着一丝震撼，她点了点头：“应是如此。那一剑，恐怕不仅仅是力量的对决，更是‘道’的碰撞。李长青的道，似乎能直指本源，点破虚妄。”
她顿了顿，看向徐骁：“父亲，我们该如何应对？他此番游历天下，下一站会是哪里？”
徐骁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方：“太安城？龙虎山？或者是……徽山？不管他去哪里，这天下，都要因他而乱了。传令给凤年，让他最近安分点，别去招惹不该惹的人。另外，让我们的人，密切关注李长青的动向，但绝不可跟踪、打扰，只需远远留意即可。”
“女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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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上，风起云涌。
李长青这个名字，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盖过了所有年轻俊杰，甚至压过了许多成名已久的老辈高手，成为了最炙手可热、也最神秘莫测的谈资。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那布衣少年。
“听说了吗？那李长青，据说是上古剑仙转世！”
“放屁！我二舅姥爷的三外甥女在观海镇亲眼所见，他踏海而行，分明是海外仙岛的传人！”
“王仙芝闭城，定然是败了！这天下第一，怕是要换人喽！”
“也不知他下一站会去哪里，若是来咱们这儿，定要一睹风采！”
无数年轻武者将其视为偶像，无数势力则在暗中盘算，如何能找到他，或招揽，或结交，或……除掉这个巨大的变数。
而此刻，引发天下震荡的源头，却早已远离了东海之滨。
李长青并未选择官道，也未施展神通赶路，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苦行僧，徒步穿行于山川之间。他登临险峰，观云海日出；潜入深谷，听流水潺潺；夜宿古刹，与老僧论禅；日行荒野，与野兽为伴。
他不再刻意推演功法，而是将心神完全沉浸在对此方天地的感悟之中。金丹自行运转，吞吐着山川灵秀，日月精华，与这方世界的联系愈发紧密，却也愈发超然。
他看到了离阳王朝看似繁华下的暗流涌动，看到了北莽草原铁蹄下的野心与悲歌，看到了江湖门派的恩怨情仇，也看到了寻常百姓的喜怒哀乐。
这一切，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的心湖，滋养着他的道心，让他对“凡尘”、“因果”、“超脱”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一夜，他行至一座荒废的山神庙。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寒意渐浓。
庙内破败，神像蒙尘，唯有角落还有些干燥的柴草。他生起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驱散了黑暗与寒意，映照着他平静的脸庞。
庙外风雨潇潇，打在山林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得庙内寂静。
他听着雨声，看着跳动的火焰，心中一片澄澈。
江湖夜雨十年灯。
无论外界因他掀起何等狂风暴雨，于他而言，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段风景，一盏照亮前路的孤灯。
他的路，在脚下，更在脚下这片天地之外。
神识微动，他能感觉到，有几股微弱却执着的气息，正在遥远的后方，若即若离地跟随着。有离阳赵勾的探子，有北莽的“影子”，或许还有其他势力的人。
他并未理会。
只要不来打扰他的清静，他们愿意跟，便跟着吧。
他拿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篝火，火星噼啪溅起。
下一步，该去哪里了呢？
他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里，是龙虎山所在。
道教祖庭，天师府。
不知道那里的道法，与他这金丹大道，又有何异同？
或许，值得一去。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金丹，继续体悟着这雨夜的宁静与天地的呼吸。
外面的风雨，江湖的纷扰，似乎都已远去。
唯有道心，亘古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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