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一夜,天雷降世,涤荡妖邪。
“布衣神仙”李长青之名,不再仅限于北凉边境或高层秘闻,而是伴随着那煌煌天威,如同狂风般席卷了整个青州,并以惊人的速度向更广阔的江湖蔓延。
“听说了吗?青州城外,有神仙召唤天雷,劈死了尸魔老祖!”
“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现场!那雷法,比龙虎山的五雷正法还要厉害百倍!”
“据说那位神仙看着年轻得很,穿着粗布衣服,弹指间就灭了那老魔!”
“布衣神仙……莫非是上古真仙下凡了?”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那夜的神迹,言语间充满了敬畏与狂热。无数人想要寻找那位“布衣神仙”的踪迹,或欲拜师,或欲瞻仰风采,却皆无所获。
而引发这场轰动的正主,此刻却已远离青州城,正漫步于一条偏僻的乡村小道上。
李长青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步履从容,神情平淡,仿佛昨夜那引动九天雷霆、惊世骇俗之举,与他毫无关系。
他并非刻意低调,也非畏惧麻烦,只是觉得无趣。
尸魔老祖之流,于他而言,不过是路边的杂草,随手拔除即可,不值得放在心上。那些凡俗的敬畏与追捧,更是如同过眼云烟,无法在他道心上留下丝毫痕迹。
他的目标,始终是那超脱此界的金丹大道。
昨夜引动天雷,虽只是借助符箓引动天地间固有的雷霆法则,并非他自身金丹法力直接演化,但操控那等规模的天地之威,对他自身的心神、对规则的感悟,亦是一种锤炼。他能感觉到,金丹在经历那番“雷劫”洗礼后,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流转的法力也带上了一丝纯阳雷意。
“红尘炼心,亦能炼金丹。”他心中明悟。闭门苦修固然重要,但入世行走,经历世事,体悟众生,了结因果,同样是对道心的磨砺,对金丹的淬炼。
他不再刻意避开人群,也不再执着于隐匿行踪。一切随心,顺其自然。若有人能寻到他,那也是缘法。
此刻,他正行经一个遭受了旱灾的小村庄。田地干裂,禾苗枯黄,村民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几个半大的孩子,赤着脚,蹲在村口那口几乎见底的水井旁,用破瓦罐小心翼翼地刮着井壁渗出的些许泥水。
李长青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
干旱,乃是天时,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他虽有呼风唤雨之能,却也不愿轻易干涉天地运行,扰乱此方世界的平衡。
但,见死不救,亦非他道心所愿。
他沉吟片刻,走到那口枯井旁。
村民们见有生人靠近,都警惕地看着他,尤其是见他衣着普通,不似官差或富户,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戒备。
李长青并未理会,只是低头看着那干涸的井底。他的神识探入地下,感知着水脉的流向。
此地水脉并未完全断绝,只是受大旱影响,潜藏得更深了。
他抬起手,并指如剑,凌空对着井底某处,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但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金丹法力,已悄无声息地透入地下深处,如同最灵巧的向导,引导着那些散逸、潜藏的地下水汽,缓缓向着这口井汇聚而来。
村民们不明所以,只是疑惑地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布衣少年。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那原本几乎干涸的井底,忽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股清冽的泉水,竟从井壁的石缝中汩汩涌出,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上涨!
“水!出水了!井里出水了!”一个眼尖的孩子率先发现,惊喜地大叫起来!
村民们闻声围拢过来,看到那不断上涌的清泉,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有人跪地磕头,感谢苍天;有人迫不及待地用手捧起泉水,大口饮用,甘甜的泉水滋润着干渴的喉咙,也滋润了他们绝望的心田。
“是神仙!是神仙显灵了!”有老人看到了李长青刚才那凌空一指的动作,激动地指着他喊道。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李长青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感激涕零。
李长青微微侧身,不受他们的大礼。他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村民耳中:“此井之水,可解燃眉之急。然天行有常,需勤俭度日,莫要浪费。”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继续沿着小路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
村民们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依旧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口中不断念诵着“神仙保佑”。
对于李长青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引动一丝法力,梳理地脉,汇聚水汽,对他消耗微乎其微。能救一村百姓于危难,结下一段善缘,亦是功德,能让他道心更为通透圆融。
他继续前行,翻过山丘,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江河,名为“沧澜江”,乃是青州境内主要水系之一。
江面之上,百舸争流,帆影点点,一派繁忙景象。
然而,李长青的目光,却落在了江心一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的险滩。那里,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似乎是因为操作不当,正被汹涌的江水裹挟着,直直撞向一块巨大的礁石!船上的水手惊慌失措,哭喊声隐约可闻。
眼看船毁人亡的惨剧就要发生!
江边其他船只上的人,也都发现了险情,发出阵阵惊呼,却无人敢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施救。
李长青立于江边,神识扫过。
船上皆是普通商贾与水手,并无大奸大恶之徒。
他心念微动,并未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悄然引动一丝水之规则。
那原本冲向商船的狂暴水流,在触及船身的前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方向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
就是这毫厘之差,商船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块巨大礁石的边缘滑了过去,虽然船体剧烈摇晃,不少货物落入水中,但终究避免了船毁人亡的结局。
船上的水手和商贾们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喘息,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纷纷朝着四方跪拜,感谢神明庇佑。
他们并不知道,庇佑他们的“神明”,此刻正站在江边,如同一个普通的看客。
李长青看着那艘商船艰难地驶向岸边,心中古井无波。
救人于危难,是本能,亦是修行。
他转身,继续自己的旅程。
一路行来,他或于市井之中,化解一场即将爆发的械斗;或于山林之间,驱赶袭扰村庄的猛兽;或于书院之外,点化一个痴迷功名、即将走火入魔的年轻书生……
所做之事,皆非惊天动地,不过是随手为之,顺应本心。
他不求名声,不图回报。
但“布衣神仙”济世救人的事迹,却伴随着他一路南下的足迹,在民间悄然流传开来。版本越来越多,越来越神,甚至有人为他立起了生祠,香火供奉。
这些无形的信仰之力,丝丝缕缕,跨越虚空,汇聚于他周身。
寻常修士,或许会视这信仰之力为毒药,恐被其束缚,沾染因果。但李长青的金丹大道,海纳百川,圆融自在。他只是心念一动,那丝丝缕缕的信仰之力便被金丹外围流转的道韵悄然炼化,剔除其中杂念,只余最精纯的“愿力”,反过来滋养金丹,使其光芒愈发温润内敛。
“红尘万丈,果然是淬炼金丹的无上宝地。”
李长青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红尘中行走,虽未刻意修炼,但金丹的进展,反而比在北凉边境苦修时更快了几分。道心也愈发通透,对天地规则的感悟更加深刻。
他依旧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前方,是那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圣地,有着上阴学宫的——
徽山。
他很好奇,那座汇聚了天下文运的学宫,以及那位以儒道入圣的轩辕敬城,又能给他的金丹大道,带来怎样的触动?
我自红尘炼金丹,万般因果不沾身。
他的脚步,坚定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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