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只剩下林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凉的触感，精准地落在了眉心。
那里，一道由纯粹的疯狂与死寂法则构成的漆黑印记，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烙印，正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旧神的凝视。
龙腾直播间内，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如同病毒般，瞬间在所有观众心中疯狂蔓延。
“怎么回事？玄神为什么不出来？”
“那个警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坐标在东海市？那不是玄哥的家乡吗？”
“刚才最后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谁？他跟玄哥说了什么？”
夏国惊悚游戏指挥中心，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盖亚指数还在警戒线以下！”一名数据分析员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在刚才，稳定度又出现了一次无法解释的剧烈跳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但绝对不正常！”
“联系不上，还是联系不上！”通讯组的组长满头大汗，“林玄天选者和副本的链接虽然还存在，但我们的一切通讯请求都石沉大海！”
老将军死死攥着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孤寂的背影，内心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撕裂副本，审判规则，修正公理……
这究竟是赢了，还是……出问题了？
就在全世界的注视下，林玄，动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向前，踏入那片代表着人间的光明。
而是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一步，重新踏回了那节破败、阴暗的地铁车厢。
甚至，他还转过了身，用后背，对向了那个回家的出口。
这一刻，整个直播间彻底炸了！
“？？？玄神干什么？”
“过家门而不入？副本还没完？”
“他……他好像在害怕？我没看错吧？背影里竟然有一丝……退缩？”
车厢内，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伊万和艾拉姆也懵了。
“林……林玄？”艾拉姆的声音带着不解，“出口就在那，我们……不回家吗？”
“回家？”
林玄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依旧一尘不染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轻笑，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啊，怎么不回。”
“但在那之前，我还有点东西要搞清楚。”
话音落下，他眉心那枚漆黑的印记，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微微闪烁了一下。
林玄没有理会队友的错愕，他那双能洞悉万物规则的法眼已经开启，集中在了这旧神的凝视之上。
【名称：旧神的凝视】
【效果一：当宿主以秩序侧力量对世界进行干涉，该印记将自动锁定宿主所属国夏国，并抽取等量的存在作为代价，献祭给坐标另一端的伟大存在。】
【效果二：每一次献祭，都将为旧神的降临，校准一次更加清晰的维度坐标。】
【解析：这是一个绝对公平的能量守恒法则模型，一端是你的秩序，另一端是旧神的混乱，你投入的越多，它回馈的也就越多。】
他需要一次测试。
一次精准、可控、代价最小的测试。
林玄的目光，在这节已经空无一物的车厢里扫视。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角落。
那里，一只因为被规则余波震碎，又凭借本能重新凝聚起来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怨灵老鼠，正瑟瑟发抖。
它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成为怨灵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团即将消散的怨气聚合体。
完美的实验品。
林玄缓缓抬起手，没有动用万界法典，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成型的法则。
只是指尖，凝聚起了一丝比发丝还细的，纯粹的金色秩序之力。
然后，对着那只怨灵老鼠，轻轻一弹。
金光没入，那只怨灵老鼠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瞬间被净化，化作最纯粹的粒子消散。
一次微不足道的，拯救。
也就在这一瞬间，林玄眉心的印记，猛地灼热起来！
一股冰冷、邪异、超越时空的意志，顺着印记，直接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而是一段被强行注入的“认知”。
【地点：夏国，东海市，人民广场】
【人物：一个正在给女儿买的年轻父亲】
【事件：认知剥离，逻辑崩塌，思维坠入不可名状的混沌深渊】
【结果：疯癫】
【代价支付完成。】
林玄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他看到了。
他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涣散，然后像个提线木偶般，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怪笑，在人群的惊恐尖叫中，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
一换一。
用一个无辜夏国公民的理智，换取了一只怨灵老鼠的净化。
何其公平的交易。
指挥中心，那台代表全球理智稳定度的盖亚指数，屏幕上的曲线再次毫无征兆地断崖式下跌了一小格，然后迅速被拉回。
“又来了！又是那种跳水！”分析员的声音尖锐刺耳。
老将军死死盯着林玄，他看到林玄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能让这个男人颤抖，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车厢内，伊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玄哥，你……你没事吧？”
林玄没有回答。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被那极致的冰冷所淹没。
他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无比森寒的弧度。
“这是在逼我……做出选择啊。”
就在此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直播间，也响彻了林玄的脑海。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的通告，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是针对他个人的特别关照。
【检测到公理修正者权限持有者，林玄，已成功修复S级概念副本无尽地铁。】
【基于其行为已对惊悚游戏底层防火墙逻辑造成不可逆的结构性动摇，系统现为该权限持有者提供特别平衡方案。】
【新S级民俗副本傩神村即将开启。】
【特殊平衡选项：鉴于旧神的凝视已激活，在本次副本中，宿主可选择将拯救行为产生的代价，转移至夏国之外的任意一个指定国家进行支付。】
【是\/否，接受此平衡方案？】
【倒计时：60秒。】
一瞬间，全球死寂。
每一个国家的指挥中心，每一个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无论国籍，无论肤色，全都看到了这条悬挂在林玄面前的，如同魔鬼契约般的选项！
代价转移？！
虽然绝大多数人看不懂旧神的凝视是什么，但代价二字，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夏国赢了，但不是没有代价的！
而现在，系统给了林玄一个选择——将这份代价，转嫁给别人！
漂亮国指挥中心，约翰上将瞳孔地震，他失声吼道：“该死！这是阳谋！这是在逼他成为一个刽子手！”
小日子国和泡菜国的直播间，瞬间被无尽的恐慌和咒骂所淹没！
“不要！绝对不要选我们！”
“这是歧视！这是不公平的！”
而在龙腾直播间，弹幕在死寂了三秒后，被另一种更为狂热的情绪所点燃！
“接受！玄哥，快接受！把代价转移给小日子！让他们为过去的罪行赎罪！”
“漂亮国也行！他们不是一直想看我们笑话吗？现在让他们自己尝尝代价的滋味！”
“对！保护我们自己人，才是最重要的！圣母滚开！”
狂热的、排他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指挥中心，老将军死死盯着屏幕，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他知道，林玄的这个选择，将不仅仅决定他个人的道路，更将定义夏国未来的国际形象，甚至……定义人类文明在面对终极灾难时的道德底线。
万众瞩目之下，林玄看着那血红色的选项，嘴角的讥讽弧度越来越大。
“用一个不公，去交换另一个不公？”
他的声音很轻，却通过系统，清晰地传遍了全世界。
“用一群无辜者的性命，去填补我拯救的成本？”
林玄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冷冷地注视着冥冥中那个冰冷的系统。
“系统，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可以随意践踏规则、没有底线的垃圾？”
话音未落，他伸出手指，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前一秒。
毫不犹豫地，点在了那个否字之上。
轰——！
全球观众的大脑，仿佛被一颗无形的炸弹引爆！
他……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在可以毫不费力地将灾难转嫁给别人，保全自身和同胞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拒绝！
林玄没有理会外界的滔天巨浪，在做出选择后，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破碎的回家裂隙一眼。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队友，淡淡地开口：
“准备一下，去下一个副本。”
伊万下意识地问：“可是……那个诅咒怎么办？代价怎么办？”
林玄转过头，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那是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不容置疑的意志。
“代价，我来付。”
“但规则，必须得到遵守。”
他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冰冷弧度。
“如果救人，一定要付出杀人的代价……”
“那我就去寻找一条，能让我的敌人们，在我的规则下，合法地、自愿地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这个山村老尸的规矩，究竟有多么不讲道理。”
说完，林玄不再停留，迈步走向前方那道刚刚开启的、通往傩神村的血色漩涡，身影被瞬间吞没。
身后，只留下彻底石化的队友，和屏幕前，无数陷入巨大震撼与沉思的，来自全世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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