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去东宫授课前,张勤好好了解一些水利农桑之事。
那天,讲课结束,张勤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即告辞,而是等到魏徵送他出来时,故作沉吟状,拱手道:
“魏公,近日下官在研读一些前代农书和地理志,心中有些困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徵闻言,停下脚步,和颜悦色道:“张司农但说无妨。”
“下官发现,历代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其成效往往与当地吏治清明、政策延续息息相关。”
“然如何能将一地之良法,推广于天下?又如何确保良法在执行中不走样?这些道理,非下官所长。”
“久闻魏公博览群书,深通经史治道,不知可否指点迷津?或推荐些典籍,让下官能略窥门径?”
张勤态度十分诚恳,问题也提得切实,与他司农丞的身份相符。
魏徵果然对此类关乎国计民生的话题很感兴趣,他捻须沉吟片刻。
“张司农所问,实乃治国之根本。“
”欲究其理,除《史记》、《汉书》中《河渠书》、《沟洫志》等专篇外,更须参详《管子》、《盐铁论》中经济民生之论,尤重其‘与民休息’、‘因地制宜’之要义。“
”至于政策推行,则需考究历代典章制度之得失……”
他便站在殿廊下,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又结合当下时政,分析得深入浅出。
张勤认真倾听,不时提出一两个关键疑问,显得求知若渴。
一番交谈下来,魏徵对这位年轻司农丞的好感又增几分,觉得他不仅有点巧思。
更难得的是有心探讨实务根本,是个可造之材。
临别时,魏徵主动道:“张司农若有兴趣,他日得闲,可再来寻我讨论。”
“我处亦有几卷前人关于漕运、屯田的札记,或可借你一观。”
张勤心中暗喜,知道这第一步走对了。
他连忙躬身道谢:“多谢魏公指点!能得魏公教诲,是下官之幸。他日定当再来请教。”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客气,
而是带上了几分真诚的师徒之谊。
……
时间又过去半月。
这期间,张勤依旧按时去东宫授课,与魏徵的交流也渐渐多了些。
除了学问,偶尔也会谈及些不涉机要的时政见闻。
他从魏徵含蓄的言语中,隐约感觉到太医署那边关于“牛痘”的验证,似乎有了积极的进展。
这日,张勤刚给两位皇孙讲完“+”和“-”的写法。
课程结束,魏徵却并未如往常般直接送他出殿,而是神色郑重地对他低声道:“张司农,请留步。”
“太子殿下欲见你。”
张勤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忙整理了一下衣袍,跟随魏徵来到东宫一处更为正式的书斋。
太子李建成端坐于案后,面色比平日更显和煦,案上还放着几卷文书。
“臣张勤,参见太子殿下。”张勤躬身行礼。
“张卿平身。”李建成虚扶一下,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赞赏之色。
“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桩喜事要告知于你。”
“你前番所呈‘牛痘接种’之议,太医署历经月余谨慎验看,先在死囚及疫区边缘健康自愿者身上小规模试行,确认此法果然有效!”
“接种者仅出现轻微不适,而后即便接触痘疮病患,亦大多安然无恙!”
“父皇闻奏,龙心大悦,已下敕命,由孤牵头,组织太医署人手,即日起赴杜曲里等疫区,优先为孩童及未患病者施行接种,以控疫情!”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消息,张勤仍是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此乃陛下圣明,殿下督导有力,太医署诸位国手辛劳之功!臣不过转述民间旧闻,岂敢居功。”
李建成摆了摆手,笑道:“张卿不必过谦。”
“若非你独具慧眼,将此民间良法整理上奏,并坚持需由太医署严谨验看,焉有今日之效?”
“何况你还提出了防疫之手册,作用甚大。”
“此皆活人无数之大功德!有功必赏,此乃朝廷制度。”
“孤与魏洗马等商议,你本任司农丞,精通农事,然此次献策,显露出你对医药疫病之理亦有深究。”
“司农寺虽亦有药园种植之事,但终非专攻医药。”
他顿了顿,拿起案上一份文书,道:“故此,孤已请得父皇旨意,暂授你‘太医署丞,参赞医事’之职,仍领司农丞原俸。”
“此职非常设,乃特设以便你参议医药之事,无需日常至太医署点卯应卯。”
“但有疑难疫症、或如牛痘接种般新奇之法,你可随时与太医署诸医官研讨参详,提供见解。”
“待杜曲里等处推行效果传来,还有重赏。你意下如何?”
张勤听得明白,这是一个类似“顾问参谋”的虚职,品级可能不高(署丞通常为从八品下或正九品上),但意义重大。
这既是对他此次功劳的认可和赏赐,又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介入医药领域的身份。
同时还不影响他司农丞的本职和东宫授课的差事,自由度很高。
他立刻躬身应道:“臣谢殿下隆恩!殿下如此安排,周全妥帖,臣感激不尽。”
“臣定当竭尽所能,于医药之事,多听、多学、多思,若有愚见,必及时禀报,以供采择。”
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甚好。魏卿,”
他转向魏徵,“稍后你带张卿去太医署,与署令及诸位医官见个面,熟悉一下。”
“后续牛痘接种推行之事,张卿若有建言,亦可直接与太医署沟通。”
“臣遵命。”魏徵领命,看向张勤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欣慰。
退出书斋,魏徵领着张勤,离开东宫,穿过重重宫阙,往太医署所在的衙署方向走去。
沿途宫墙肃穆,檐角高耸,与宫外的市井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行走在空旷的宫道上,魏徵放缓了脚步,侧过头看着张勤,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他轻叹一声,语气诚挚地说道:“张司农,你这防治天花之法,可是泼天之功,只给你太医署丞之职,是否会觉得太子轻视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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