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口最后展示一面焦旗:此乃馆陶城头残帜,今献陛下。
李渊令内侍赐金帛,忽问张勤:张卿可知旗上焦痕为何呈蛛网状?
张勤躬身:火药焚燎之迹。若遇此伤,当用蛋清混石灰敷治。
太医署令连连颔首,提笔记录。
戌时二刻,李渊扶案起身时,殿内霎时静默。
掌膳内侍撤下残羹,换上醒酒汤。
李渊执玉盏环视群臣:“此番平乱,太子坐镇长安,督运粮草七十万石,调拨箭矢百万支。”
他指向殿角堆积的文书,“兵部昨夜呈报,河北道今秋税粮已入库者,较战前反增三成。”
太子李建成离席躬身:“儿臣谨遵父皇训导,唯督饬有司尽本分而已。”
裴寂立即接口:“去岁关中旱蝗,太子令太仓拨粮二十万石赈济,方保征伐无后顾之忧。”
李渊颔首,目光转向李世民:“二郎前线鏖战,长兄后勤稳若磐石,方成此功。”
程咬金在席间嘟囔:“可不是!俺在河北啃的胡饼,比长安西市的还酥!”
引得众将低笑。
“赏功罚过,明日朝会议定。”
李渊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众卿且尽兴,朕先歇了。”
内侍高呼起驾时,皇帝特意拍了拍李建成的肩,又对李世民点头示意。
待御驾转入屏风后,殿内气氛顿时松快。
太子对秦王举杯:“二弟辛苦,河北百姓当立生祠。”
李世民回敬:“全赖兄长运筹帷幄。”
亥时宫门落锁前,张勤踏月出宫。
见承天门值房灯还亮着,书记官正在誊录宴间所述战功。
韩玉候在门外低语:“郎君,东宫刚送来两车绸缎,说是给未出世小郎君的贺礼。”
张勤望了望太极殿方向,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
身后程咬金大嗓门嚷。
老周!明日来我军营,给我手下将士们讲一番。
......
张勤看见李靖的青篷马车停在丹墀下。
车帘掀起,李靖招手道:“张县子辛苦,可愿同乘一程?”
张勤对韩玉吩咐:“你先回宅,告知夫人我稍晚便归。”
马车驶过承天门时,李靖从屉中取出温好的酒壶:“今日说书人讲到县子神射,某在席间听得真切。”
张勤接过陶杯:“李将军见笑,实属侥幸。”
车轮碾过御街石板,张勤忽问:“今日庆功宴,怎未见齐王殿下?”
李靖执壶的手顿了顿:“元吉近日闭门谢客。”
他压低声音,“上月有人告发他强占民田修猎场,太子查实后令其禁足一月。”
见张勤沉吟,李靖补充道:“就在终南山脚,圈了三百亩良田。百姓告到京兆府,太子亲自勘验,田契上竟盖着齐王府印。”
马车经过平康坊时,他指指窗外,“那猎场原是该坊商户的祖坟地。”
张勤恍然道:“难怪听说太子月前调走了将作监的匠户。”
李靖颔首:“齐王此次闹得过了。陛下虽未明言,但庆功宴独缺齐王,已是表态。”
行至朱雀街拐角,李靖忽将酒杯轻放:“靖有一事相托。”
他掀开车帘望了望空荡的街面,“次子德奖性喜医卜杂学,常逃了兵法课去太医院偷师。”
“县子若得闲,望能指点一二。”
张勤酒盏微倾:“李将军言重!二公子乃将门之后,下官何德何能...”
李靖摆手打断:“莫论虚礼。那孩子前些日子翻阅古籍,竟用泥巴捏出个人偶练针灸。”
他从袖中取出个泥人,膻中穴处还插着根银针,“县子看这可像样?”
张勤细看泥人穴位标注,指着一处:“肩井穴偏了半寸。”
又叹道,“二公子有天分,何不荐入太医署?”
李靖摇头:“他母亲盼其读些诗书,可这孩子就爱摆弄药碾子。”
马车至延康坊,张勤下车时长揖:“若蒙不弃,二公子可常来杏林堂。下官有一套前朝铜人,正好助我验穴。”
李靖在车内还礼:“如此,有劳了。”
车帘落下时,又飘出一句,“元吉之事,莫对外人言。”
张勤会意:“下官省得。”
张勤站在坊门下,看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韩玉提灯迎来时,他轻声道:“明日去西市,买套好些的文房四宝。”
心想李靖这等名将,竟也为幼子的“不务正业”操心,倒是出乎意料。
张勤走进张宅,门廊下悬的灯笼还亮着。
小禾提着裙角跑出来,见张勤下车忙道:“郎君回来了!夫人让灶上温着葛花醒酒汤,奴婢这就去端。”
张勤踏进院门,见正房窗纸透出鹅黄色光晕。
帘子一动,苏怡扶着门框走出来,松绿襦裙下腹部微隆。
她快走两步到廊前,伸手轻轻环住张勤的腰,侧脸贴在他肩甲上时小心避开了肚子。
“可算回来了。”她声音闷在衣料里。
张勤抬手抚她后背,指尖触到鬓角有些潮意。
小禾端着陶碗站在台阶下,蒸腾的热气带着葛根香味。
苏怡退后半步,就着廊灯细看张勤面容:“瘦了。军中饮食粗糙吧?”
她手指轻按他腕脉,“肝火稍旺,明日需服些蒲公英茶。”
张勤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碗底沉着几粒枳椇子。
他伸手轻覆在苏怡腹上:“孩子可闹你?”
掌心感觉到轻微的顶动,苏怡抿嘴笑:“前日林师姐诊脉,说胎象稳健,像是两个淘气包。”
小禾收碗时提醒:“夫人熬到三更天呢,郎君快劝她歇息。”
张勤揽着苏怡往屋里走,见榻边矮几上摊着未缝完的婴儿襁褓,旁边还搁着把他常用的裁纸刀。
“魏师母白日送来些软棉布,说给孩子做尿片最好。”
苏怡指着箩筐,“我裁了些,你摸摸可够软?”
张勤捻了捻布角,想起日间宴上那些刀光剑影的叙说,忽然觉得指尖的棉絮比什么功勋都实在。
烛火摇曳中,夫妻俩对坐榻沿。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苏怡忽然道:“前日宫里赐了冰绡帐,我让福伯收在东厢了。”
张勤点头:“明日我看看。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好好将养。”
晨光微露时,两人倚在窗前。
苏怡握着张勤的手按在自己腹侧,轻声道:“今早胎动特别欢实,许是知道阿耶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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