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鳞的爆红给景区带来了肉眼可见的收益,但也给他本人带来了极大的困扰。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注视、窃窃私语和试图靠近的举动,让他这条习惯潜行于阴影的蛇倍感压力,周身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连带着游戏厅表演时的操作都带上了几分凌厉的杀气(游戏里的怪物倒了大霉)。
苏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深知,不能让这棵刚刚开始发光发热的“摇钱树”过早枯萎。是时候给予一些特殊的关怀了。
这天,在墨鳞结束一场备受瞩目的表演赛后,苏琳在后台休息室找到了他。他正靠在墙边,闭着眼,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努力平复被过度打扰的烦躁。
“辛苦了。”苏琳的声音让他睁开了眼,竖瞳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不耐。
苏琳没有多说,只是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墨鳞警惕地看着盒子,没有接:“这是什么?”
“一点小礼物,算是……员工福利。”苏琳将盒子放在他旁边的桌上,“打开看看。”
墨鳞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个造型流畅、科技感十足的黑色头戴式降噪耳机。他拿起耳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降噪耳机,”苏琳解释道,“戴上它,开启降噪模式,可以很大程度上隔绝外界的噪音。下次你觉得太吵的时候,可以试试。”
墨鳞拿着耳机,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感到一丝新奇。他依言戴上,按下了开启键。
瞬间,世界安静了。
那些嘈杂的人声、脚步声、游戏音效……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宁静。这对于感官敏锐、尤其厌烦无序噪音的蛇族来说,简直是天籁!他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连一直微微蹙起的眉头都舒展了些许。
他抬起眼,看向苏琳,墨绿的竖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除了戒备和冷漠之外的情绪——惊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谢谢。”他的声音依旧有些生硬,但比起之前的针锋相对,已经柔和了太多。
苏琳笑了笑,知道这份礼物送对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即使隔着门和耳机的降噪,也隐约可闻。似乎是一名游客不小心撞掉了另一名游客限量购买的纪念品,双方争执不下,情绪激动,负责调解的人类员工有些束手无策。
苏琳正准备出去看看,却见刚刚戴上耳机获得片刻宁静的墨鳞,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被这噪音再次打扰很是不悦。他忽然摘下耳机,冷着脸站起身:“吵死了。”
他径直走出休息室,苏琳好奇地跟了上去。
争吵的双方正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升级成肢体冲突。墨鳞走过去,没有劝架,也没有讲道理,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竖瞳扫了两人一眼,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你的恐惧藏在愤怒下面,怕赔偿损失。你的委屈大于实际损失,想要更多道歉。”他先是对着那个要求赔偿的游客说,然后又转向撞人的那个,“你的愧疚被对方的咄咄逼人掩盖,开始自我防御。”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两人情绪掩盖下的真实心理。争吵的两人瞬间愣住了,张着嘴,却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周围看热闹的游客也安静下来,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一语道破天机的冷面员工。
“东西,照价赔偿。”墨鳞看向撞人者,语气不容置疑,然后又对另一人说,“道歉,他刚才已经说过三次。适可而止。”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或许是他那过于冷静的态度,或许是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或许是那话语本身直指核心的精准。两个原本情绪激动的游客,在他的注视和话语下,气势竟一点点萎靡下去。
最终,撞人者痛快地掏钱赔偿,另一人也讪讪地接受了道歉,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围观的游客爆发出惊叹的掌声,看向墨鳞的眼神更加崇拜了——不仅游戏打得好,长得帅,居然还是个“纠纷处理大师”!
苏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墨鳞还有这种天赋!
事后,她私下询问墨鳞。墨鳞只是嗤笑一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看透世情的嘲弄:“在荒野流浪,见过太多为了食物、地盘、交配权而伪装、咆哮、争斗的蠢货。剥开那些无用的情绪和声音,底下无非就是那点可怜的需求。一眼就能看穿。”
苏琳看着他故作老成却难掩少年锐气的侧脸,忽然明白了。这条看似阴郁孤傲的黑蛇,本质上或许只是一个浑身是刺、用冷漠伪装自己、却又因为特殊经历而过早洞察人性的少年。他的“傲气”,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次的“调解”事件,让苏琳对墨鳞有了全新的认识。或许,未来景区游客服务中心,可以增设一个“特别纠纷处理岗”?
而墨鳞,则在无人注意时,再次戴上了那副珍贵的降噪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安宁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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