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言的话带着刺,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苏琳身上。她抱着受惊的小云朵,身后是沉默却蓄势待发的苍夜,腿边是龇着乳牙、喉咙里发出威胁低吼的星烟。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她带着“娘家人”闯入了他的领地,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空气凝滞,仿佛绷紧的弦。
然而,预想中更进一步的质问或冰冷的对峙并未发生。陆璟言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苏琳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不甘、以及一种……近乎疲惫的清醒。
他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道路。
“走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收敛了所有情绪的平静,却比之前的讽刺更让人心头发紧,“既然猫找到了,我就不留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通融”,让苏琳微微一怔。她以为依照陆璟言偏执的性格,绝不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至少也会借机提出什么条件,或者再次重申他那令人窒息的“提议”。
但他没有。他只是让开了路,眼神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只引起风波的小猫,而是落在苏琳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审视。
苏琳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异样,低声道:“多谢。”然后便抱着小云朵,带着苍夜和星烟,快步从他身边走过,朝着楼下走去。
她的脚步有些匆忙,仿佛要逃离这片令人压抑的冰冷空间。怀中的小云朵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缓和,不再发抖,只是小声地“喵呜”着。
就在她即将踏出别墅大门时,陆璟言的声音自身后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苏琳。”
苏琳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那天的提议……作废。”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说得对,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不会再打扰你。”
苏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闷,有些涩。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放手”。这完全不符合她对他的认知。
“楚家那边,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她再去烦你。”他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像是在做着最后的交代,“还有……明曦很喜欢你,也很喜欢那些小动物。如果……如果他以后还想去找你玩,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拒绝他。”
说完这些,身后再无声响。
苏琳站在原地,背影僵硬。怀中是小云朵温热的身体,身边是忠诚守护的苍夜和星烟,前方是自由的出口。她应该感到轻松,感到解脱。陆璟言这个最大的“麻烦”似乎主动退出了她的世界。
可为什么……心里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
是的,愧疚。
她想起了大学四年,他虽然高傲,却无形中为她挡掉了许多麻烦,最后还给了她那笔在当时堪称巨款的“劳务费”。想起了他醉酒后失控却真实的质问,想起了他暗中关注甚至可能动用了力量保护她(虽然方式让她不适),想起了他刚才那带着疲惫和……或许是伤痛的“放手”。
他不完美,甚至性格有很大的问题,偏执,控制欲强,用他自以为是的的方式对她好。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在她身上投入了(对他而言)前所未有的关注和……感情?而且,是实打实地在她几次危机时,提供了帮助,哪怕动机不纯。
她利用孙维做挡箭牌,狠狠地回击了他的“提议”,现在他又如此“识趣”地主动退场……
一种“利用了对方感情又将其抛弃”的负罪感,悄然啃噬着苏琳的心。虽然没有爱情,但其他的感情——感激、歉意、甚至一丝因为了解他家庭背景(从楚玥和陆明曦处得知)而产生的微妙同情——是真实存在的。
她终究不是真正冷血无情的人。
“……”苏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谢谢……还有,对不起。”
然后,她不再停留,抱着小云朵,大步离开了这栋冰冷的别墅,再也没有回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身后,陆璟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直到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他脸上的平静如同面具般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痛苦和……一丝重新燃起的、更加幽暗的执念。
放手?
他怎么可能真正放手。
以退为进,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让她记住他,记住这份“亏欠”。他陆璟言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只是,他需要更耐心,更……策略。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冰冷与威严:
“查一下,苏琳景区最近有什么项目需要投资或者遇到政策瓶颈。用最隐蔽的方式,帮她解决掉。”
他挂断电话,走到窗边,看着苏琳的车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苏琳,我们……来日方长。
而已经驶离别墅区的苏琳,抱着终于安心睡着的小云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中那份莫名的沉重感却并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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