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琳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楚玥也确实在白天展现了她一如既往的优雅与干练。但夜深人静时，某些被刻意压抑的、冰冷的真相，却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狠狠撕扯着她的心。
她坐在自己奢华却空旷的公寓里，面前昂贵的红酒精美如同宝石，却无法温暖她半分。桌面上，散落着几分私家侦探刚送来的、还带着夜晚寒气的报告和照片。
不是关于苏琳的。是关于陆璟言的。
报告里详细罗列了近几年来，陆璟言身边或长或短出现过的那些年轻女孩。她们身份各异，模特、学生、小演员……看似毫无关联，但楚玥的目光死死盯在附带的照片和简短的性格分析上。
她们的眼睛，都像苏琳，或清澈倔强，或沉静聪慧。
她们的侧脸轮廓，或多或少都与苏琳有几分神似。
甚至其中两个，资料里备注着“性格独立坚韧，出身普通但凭借自身努力考上名校”。
一个、两个或许是巧合。但当这些特征如同碎片般被收集、拼凑起来，指向同一个模糊的轮廓时，楚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陆璟言……他这些年，不是在找乐子，他是在收集“影子”！收集一个个与苏琳有着某些相似之处的、苍白而廉价的影子！
她楚玥，这个明媒正娶、家世匹配、在商场上能与他并肩的妻子，在他眼里算什么？而这些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又算什么？是对当年没得到的苏琳的一种扭曲的补偿和替代吗？
难怪……难怪他对苏琳的态度总是那么复杂难辨，既有商场的冷酷，又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关注。他根本不是旧情难忘，他是……他是将自己那份扭曲的、未曾熄灭的执念，投射到了苏琳身上，并试图用这些劣质的复制品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呵……呵呵……”楚玥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她端起酒杯，将杯中殷红的液体一饮而尽，辛辣感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一直以为，苏琳是那个需要防备的、可能破坏她婚姻的潜在威胁。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和那些“金丝雀”一样，甚至她这个正牌夫人，在陆璟言那扭曲的内心戏里，都不过是可悲的配角，是围绕着“苏琳”这个他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白月光而存在的、苍白的背景板！
强烈的屈辱感、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陆璟言这病态执念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又猛灌了几杯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可意识越是模糊，那份尖锐的痛苦就越是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醉意朦胧中，她下意识地抓起了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滑动，最终停留在了“苏琳”的名字上。
几乎是本能地，她按下了拨号键。
深夜的铃声显得格外刺耳。苏琳刚从兽世检查完灵植田回来，正准备休息，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楚玥”名字，十分意外。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楚总？”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楚玥平日里清晰冷静的声音，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和醉意的哽咽。
“苏……苏琳……”楚玥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破碎感，“……你知道吗……他……他找了好多……好多人……她们……她们都像你……眼睛像……脾气也像……哈……哈哈……真可笑……”
苏琳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她瞬间明白了楚玥在说什么。那些所谓的“金丝雀”……她虽然隐约有所耳闻，却从未深想，更没想过会与自己扯上关系。此刻从楚玥醉醺醺的、充满痛苦的话语中听来，只让她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和……强烈的反胃。
陆璟言他……竟然偏执至此？！
“楚总，你喝醉了。”苏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我没事……我很好……”楚玥在电话那头喃喃，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小心他……陆璟言……他疯了……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看所有像你的人……都不对……”
她的话语混乱，却字字泣血。
“我原来……原来还嫉妒你……讨厌你……现在……现在我只觉得……我们都好可怜……被他……被他摆弄的可怜虫……”楚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泣声。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个平日里那般骄傲强大的女人，此刻却脆弱无助得像个小女孩的哭声，苏琳的心被狠狠地揪紧了。
她之前对楚玥的那些戒备、猜疑，在此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难以言喻的心疼。
楚玥有什么错？她只是一个爱错了人、嫁错了人，被困在一场虚假婚姻里的、同样被伤害的女人。她之前的警告，是出于一个妻子本能的自卫；她后来的合作，是出于一个商人的理智和对她能力的欣赏。
而自己，却曾狭隘地揣测她。
“楚玥，”苏琳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声音温柔而坚定，“听我说，你现在需要休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让人去接你，或者我过去陪你。”
“不……不用……”楚玥抽泣着拒绝，但语气已经软化。
“别逞强。”苏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地址发给我。今晚我陪你。”
挂断电话，苏琳立刻起身，一边联系司机备车，一边快速换着衣服。她的心情沉重而复杂。
为楚玥感到心疼，也为陆璟言那隐藏在完美表象下的偏执与疯狂而感到心惊。
这一刻，两个女人之间因一个男人而产生的微妙敌意，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残酷真相面前，同为受害者（尽管程度不同）的共鸣与理解。一颗名为友谊与同盟的种子，在深夜的泪水中，破土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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