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利的死讯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医院病房凝滞的空气里。电视屏幕上那滩刺目的暗红污渍尚未消失,司辰攥着那张指向北京的登机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真相带来的寒意比大腿伤口的钝痛更刺骨——他们这群轮回者,不过是主神随手丢进屠宰场的祭品,连死神的初始名单都排不上号。
接下来的发展,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冰冷而精准地沿着“原剧情”的轨迹滑行。
艾利克斯在巨大的自责和拯救同伴的迫切中,知道死神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柳郭老师身上。
他试图警告,试图靠近。但柳郭,这位沉浸在巨大恐惧中的老师,早已草木皆兵。艾利克斯的出现,他那急切甚至有些狂乱的神情,在她眼中无疑就是死神的化身,是带来厄运的灾星。她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警笛声再次撕裂了城市的喧嚣。
司辰躺在病床上,听着走廊里护士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艾利克斯会被当作骚扰者甚至嫌疑人带走;柳郭会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安全屋”里,死于那场看似意外、实则精心设计的煤气爆炸;而艾利克斯,会因为不顾一切冲入火场试图救人,被浓烟熏呛昏迷,最终被警方视为最大的纵火嫌疑人……
“不行。”司辰猛地从病床上撑起身体,大腿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艾利克斯被构陷,克莱尔孤立无援,比利危在旦夕。更重要的是,离开剧情核心?看看那七个轮回者的下场。待在医院,看似安全,实则等于主动脱离“庇护”,将自己暴露在死神那更高优先级的清理名单上。
“你要干什么?”克莱尔刚打水回来,看到司辰挣扎着要下床,吓得水壶差点脱手,“你的伤口会裂开的。医生说你必须静养。”
“静养?”司辰喘着粗气,脸色因疼痛和急切而异常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克莱尔,艾利克斯被抓了,柳郭老师有危险,下一个是卡特,我们没时间了。”
“可是…”克莱尔看着司辰大腿纱布上隐隐渗出的新鲜红色,犹豫不决。
“相信我,克莱尔。”司辰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克莱尔一惊,“那种感觉…那种看到死亡的感觉又来了,比之前更强烈,就在警局、火、浓烟、艾利克斯被困在里面,被冤枉。
柳郭老师她…”他故意停顿,脸上露出混杂着痛苦和恐惧的神情,“…来不及了…但卡特和比利,我们还能救,我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片段,就像在浴室那次一样。只有靠近他们,我才能看得更清楚,才能找到阻止的方法。”
“同步感知”的神秘性,加上司辰在浴室搏命救下托德所建立的信任,此刻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克莱尔眼中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对艾利克斯和比利安危的担忧压倒了理智的劝阻。她看着司辰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一咬牙:“好,我去找轮椅,你等着。”
强行出院的混乱自不必说。司辰忍着大腿撕裂般的疼痛,坐在轮椅上被克莱尔推着,一路疾行。
他们联系上了同样忧心忡忡的卡特和比利,托德也撑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跟了过来。一行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最终在柳郭老师家那片已成废墟、焦烟弥漫的火灾现场外围,找到了刚刚被警察释放、灰头土脸、神情恍惚又充满愤怒和不甘的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克莱尔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死了…他们说我放的火…”艾利克斯声音嘶哑,眼神空洞,巨大的冤屈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击垮。
“我们都知道不是你。”克莱尔用力握住他的手。司辰坐在轮椅上,看着艾利克斯,沉声道:“下一个是卡特。然后是比利。”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判决,让刚赶到的卡特和比利瞬间脸色煞白。
“我?”卡特,那个身材魁梧、脾气火爆的白人青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放屁,我的命我自己做主,什么狗屁死神顺序,老子不信。” 他梗着脖子,脸上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
“卡特,这不是开玩笑。”艾利克斯急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卡特咆哮着,猛地推开试图劝阻的比利,大步流星地朝着附近的地铁站入口走去,“我坐地铁回家。有本事就让地铁撞死我。”
“跟上他。”司辰低喝。克莱尔推着轮椅,艾利克斯、比利、托德紧随其后,一行人焦急地追着卡特冲进了地铁站。
地铁站内人流涌动。
卡特带着一股赌气的蛮劲,刷卡进站,站在黄线边缘,不耐烦地看着隧道深处。
艾利克斯紧张地环顾四周,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危险的征兆。司辰坐在轮椅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卡特周围的一切——通风口、广告牌、脚下的缝隙、头顶的灯光…死神的陷阱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艾利克斯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直勾勾地盯着卡特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围巾,卡特的围巾。”艾利克斯失声尖叫。
几乎在他喊出声的同时,一阵强烈的、来自隧道深处的气流猛地灌入站台。卡特脖子上那条松松垮垮的羊毛围巾末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流瞬间卷起。
卡特也感觉到了,他下意识地低头,伸手想去抓那飞扬的围巾末端。
晚了。
那围巾的末端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精准地、迅疾无比地被卷入了旁边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巨型换气风扇的扇叶缝隙之中。
“呃啊。”围巾猛地绷直,巨大的拉扯力瞬间勒紧了卡特的脖子。
他猝不及防,被勒得眼球凸出,舌头外伸,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踉跄着朝那飞速旋转、如同绞肉机刀片般的金属扇叶撞去,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卡特。”艾利克斯和比利同时发出惊骇欲绝的呼喊,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
“抓住他。”司辰的吼声压过了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身体的问题。他猛地从轮椅上探出身体,不顾大腿伤口崩裂的剧痛,双手死死抓住了卡特胡乱挥舞的一条手臂。
与此同时,艾利克斯也扑到了卡特另一边,两人合力,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拽。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那条坚韧的羊毛围巾在巨大的拉力下,被高速旋转的扇叶瞬间绞断。碎片如同灰色的蝴蝶般飞散。
卡特庞大的身体在惯性和两人的拖拽下,重重地向后摔倒,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干呕,脸色由酱紫慢慢恢复,脖子上留下一道深红的勒痕,但命保住了。
艾利克斯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向司辰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司辰则靠在轮椅上,脸色因剧痛和用力而更加苍白,大腿的纱布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他急促地喘息着,意识里一片寂静——没有那冰冷的提示音。
看来,卡特在原剧情里本就该被艾利克斯救下,他的插手只是“按剧本演出”,所以并无额外奖励。
短暂的喘息被更大的恐惧取代。
“小心。”艾利克斯再次发出预警,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现实,看到了即将发生的恐怖。他猛地朝着比利的方向冲去。
司辰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按照“原剧情”,比利应该是在铁轨旁被飞来的铁片枭首,但是现在剧情改变了,死亡的方式也随之变化。他强忍剧痛,操控轮椅想靠近,克莱尔也惊呼着扑向比利。
然而,死神的剧本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偏差。
就在比利惊恐后退、艾利克斯前扑、司辰的轮椅刚刚启动的瞬间——
哗啦——。。。
比利身后,一面巨大的、用于分隔办公区的落地玻璃墙,毫无征兆地轰然爆碎。
不是因为子弹,也不是因为爆炸,仿佛是玻璃内部应力累积到了极限,又或者是某个支撑点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移除。
无数锋利的、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破片炸弹,朝着比利的方向,呈扇形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覆盖范围之大,避无可避。
“趴下。”艾利克斯目眦欲裂,飞扑过去想将比利按倒。
太迟了。
一块边缘如同剃刀般锋利的、足有半人高的巨大三角形玻璃碎片,在爆裂的动能推动下,如同死神的镰刀,旋转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掠过了比利脆弱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比利脸上惊恐的表情定格了。他甚至还维持着后退的姿势。他的身体似乎还站着。
但下一刻——
噗。
轻微得如同气球破裂的声音。
一股温热的、鲜红的液体,如同喷泉般从他失去头颅的颈腔里冲天而起。
那颗年轻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愕表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咚”的一声,沉闷地砸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面上。无头的躯体在原地僵立了半秒,才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下去,鲜血迅速在地面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红毯。
“不——”艾利克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扑倒在比利喷血的尸体旁,双手徒劳地想要堵住那喷涌的颈腔,却只染了满手温热的猩红。
克莱尔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瘫软在地。托德惊恐地背过身去呕吐。
司辰坐在轮椅上,轮椅的轮子刚刚碾过一块碎玻璃。他浑身冰冷,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比利滚落脚边的头颅,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似乎还残留着最后的恐惧和不解。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血腥中,艾利克斯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司辰的轮椅扶手,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泪水、血污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癫狂。
他的眼神空洞又锐利,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血泊,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景象。他嘴唇哆嗦着,用一种梦呓般、断断续续的声音嘶吼道:
“手机…我看到了…一个手机。黑色的…很旧…屏幕…屏幕上是…是…名字。好多名字。红色的…比利…比利在上面。…它在倒数。…不…它在…在记账?。”
艾利克斯的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混乱。
手机?记账?红色的名字?这与他之前看到的飞机爆炸、浴室绳索、地铁风扇等具象的死亡预兆截然不同。这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符号化的宣告?
司辰的心猛地一沉。手机?原剧情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艾利克斯混乱的描述像一道诡异的闪电劈入脑海,但他此刻被比利惨死的冲击和伤口剧痛搅得思绪混乱,完全抓不住这诡异预兆的头绪。
他只感到一种更深沉、更无法揣测的寒意,正顺着艾利克斯沾满鲜血的手指,渗入他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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