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之中,那股沁人心脾却又略带苦涩的药香,比往日里愈发浓郁了。赵凌儿静静伫立在石臼旁边,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根乌木制成的药杵,一下又一下地将已经晒得干透的当归捣成细碎的粉末。金色的阳光如同灵动的精灵,穿过窗棂间的缝隙,轻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穿着的墨纹锦袍,那精致的衣角处沾染上了一些药粉,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手上的动作——每一回捣击下去,力道都恰到好处地均匀,那些被捣碎的药末纷纷落入石臼之中,发出“笃笃”的轻响声,这声音的节奏平稳得就像是在精心计算着什么一般。
“听说你近日常去溪边走动。”她突然开口说道,头都没有抬一下,那语气平淡得就如同在闲聊着“今日天气不错”这般寻常的话题。然而,只有她握着药杵的指尖,悄悄地收紧了几分,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伤势好得倒是挺快,看来若寒的药没白熬。”
龙璟予站在药庐门口,刚刚被李伯引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带着几分疑惑。此刻听到赵凌儿的话,他的心里立刻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靠在门框上,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那里早已没有佩剑,却仍然是他习惯性的防御姿势。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散漫:“总待在溶洞里闷得慌,走动走动也好得快些,免得麻烦赵谷主和若寒姑娘。”
赵凌儿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目光先是扫过他的肩甲,那上面的结痂处已经淡成了浅粉色,随后又落在他的眼底,那里还藏着未散的警惕。她缓缓放下药杵,取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说道:“你倒知趣。只是不知,你这‘麻烦’是暂时的,还是打算长久赖在药王谷?”
“自然是暂时的。”龙璟予立刻接话,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他不敢说自己还在探寻老槐树与若寒身世之间的关联,只能捡着一些安全的话来说,“等毒素清干净了,我自会离开,绝对不会打扰谷中的清净。”
“离开?”赵凌儿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你连仇家是谁都没说,就这么出去了,到时候又要被人追杀,难不成到时候若是再重伤回来,还要若寒再救你一次?”她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离龙璟予不过三尺远的距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压迫感,“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到药王谷?”
龙璟予的后背下意识地贴紧了门框,指尖微微发凉。他早就料到赵凌儿会问这个问题,在心里编好了说辞——真话掺着假话,既不会暴露龙家核心的矛盾,也能勉强自圆其说:“我是南方商户之子,家里做药材生意,因为抢了同行的路,被人记恨,才遭到了追杀。至于姓名……不过是个代号,说了赵谷主也未必记得。”
“商户之子?”赵凌儿挑了挑眉,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极淡的旧疤,这是常年握剑才会留下的痕迹,绝非商户所有。但她并没有点破,只是继续追问:“抢同行的路?什么样的同行,能调动足以追杀你到禁地的人手?”
龙璟予的心跳漏了一拍,知道自己刚才的说辞存在破绽。他咬了咬牙,故意模糊焦点,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的烦躁:“不过是些沾了江湖气的势力,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赵谷主若是怕我连累药王谷,大可现在就赶我走,不必绕着弯子问话。”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赵凌儿的某根神经,她忽然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我不是怕你连累谷中,我是怕你心怀不轨。”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你方才说做药材生意,可知如今江湖上,谁最擅长用毒药材截杀仇家?”
龙璟予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是“轩辕氏的旁支”,那是龙家的死对头,也是追杀他的真凶。但他不确定赵凌儿是否与轩辕氏有关联,不敢贸然全盘托出,只含糊地回答道:“隐约听过……好像是轩辕氏的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轩辕?”这两个字刚出口,赵凌儿的身体忽然僵了一瞬。方才还平稳的气息骤然变冷,她猛地抬头看向龙璟予,眼神里的平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厌恶,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颤抖。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在囊口的玉佩上反复摩挲,像是在压制某种翻涌的回忆。
龙璟予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心里疑窦丛生:赵凌儿为何会对“轩辕”二字如此敏感?难道她的过往阴影,与轩辕氏有关?他刚想追问,赵凌儿却已收敛了情绪,眼底的波动消失不见,只留下冰冷的审视。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她转身走回石臼旁,重新拿起药杵,却没有再继续捣药,只是握着杵柄静静地站着,“今日就问到这儿,你回去吧。”
龙璟予没有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赵凌儿忽然转过头来,目光锐利得像刀:“记住,药王谷不是你的避难所,更不是你打探消息的地方。”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若寒心思单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在龙璟予心上,让他瞬间清醒——赵凌儿的所有试探,最终的底线都是若寒。他看着赵凌儿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这个看似冷酷的女谷主,所有的坚硬与防备,不过是为了护住身边那片唯一的纯净。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出药庐,阳光落在身上,却没驱散心底那阵莫名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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