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坐落于南北通衢要冲,凭借漕运之利,商贾云集,市井繁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店铺旌旗招展,叫卖声、车马声、船工号子声混杂在一起,织就一幅喧嚣的世俗画卷。
林枫一身灰布衣衫,背着个半旧的药箱,混在熙攘的人流中,看似与寻常游方郎中无异。他刻意收敛了气息,使得周身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沉凝气血与内敛锋芒,尽数藏于这平凡的皮囊之下,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视周围环境时,会不经意间掠过一丝洞察世情的锐利。
南疆的生死搏杀仿佛已是前尘旧梦,但林枫心中清楚,这中原之地的凶险,只怕更胜南疆。玄冥教、圣教眼线遍布,天策府态度不明,听雪楼目的难测,这看似平静的清河镇,水下必然暗流汹涌。
他需要信息,需要一个暂时落脚并观察局势的据点。而人多眼杂的酒楼茶肆,以及三教九流汇聚的药铺,往往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处。
信步闲逛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前。这药铺门面不小,装潢古朴,进出之人却多是些衣衫普通的百姓,间或有一些气息精悍、带着伤的江湖客,与旁边几家装饰华丽、主要面向富户的医馆形成对比。
“就这里了。”林枫心中微动,迈步走了进去。
药堂内弥漫着浓郁而纯正的药材气味,伙计忙碌地抓药称量,坐堂的老大夫须发皆白,正凝神为一名老汉诊脉。林枫凭借深厚的医药功底,只轻轻一嗅,便分辨出空气中至少混杂了数十种药材的气息,炮制手法颇为地道,这“济世堂”似乎确有几分底蕴。
他并未急于打听,而是装作选购药材的顾客,在药柜前流连,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堂内所有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城东张员外家的小公子,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请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怕是……”
“唉,可惜了……不过最近镇子里好像来了不少生面孔,看着都挺扎手……”
“可不是嘛,据说是因为北边要开那个什么‘论剑大会’,好多江湖人都往这边路过……”
“论剑大会?听雪楼办的那个?啧啧,那可是年轻俊杰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扬名立万?我看是找死!听说请柬都带血的!”
……
零碎的信息汇入耳中,与他在官道上听闻的相互印证。论剑大会的风声果然已经传开,吸引了无数目光。而“请柬带血”的说法,更平添了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药堂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那咳嗽声极其痛苦,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如同风箱破裂的嘶哑杂音。
坐堂的老大夫闻声,眉头紧锁,对伙计挥了挥手:“快去后面看看李老哥,把他那瓶‘雪蛤定喘丸’拿来。”
伙计应声而去。林枫却心中一动。这咳嗽声……不对劲!并非寻常的哮喘或肺痨,倒更像是某种极其阴寒的内力伤及肺经,或是中了某种侵蚀肺腑的慢性奇毒!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目光透过通往后院的帘幕缝隙,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身形佝偻的老者,正扶着墙壁剧烈咳嗽,脸色青紫,气息奄奄。
那老者看似寻常,但林枫敏锐地注意到,他扶墙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尤其是虎口处,那是常年练习某种特定兵刃留下的痕迹。而且,在他偶尔抬起的手臂内侧,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的、青色的刺青一闪而过。
“咳咳……咳咳咳……”老者咳得越发厉害,甚至咳出了点点带着黑丝的血沫。
伙计拿着药瓶匆匆赶来,倒出几粒药丸要给老者服下。
“且慢。”林枫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伙计和老大夫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林枫走上前,对老大夫拱了拱手:“老先生,晚辈略通医理。观这位老丈面色青中带黑,咳声破锣,痰中带黑丝,恐非寻常喘症,或是‘寒毒侵肺’之兆。雪蛤定喘丸性温,用于此症,恐是火上浇油。”
老大夫闻言,仔细看了看那老者的面色和咳出的血沫,脸色微变:“小友所言……似有道理。老朽方才诊脉,只觉其脉象浮紧紊乱,以为是风寒入里化热,激起旧疾……若真是寒毒,那……”
那咳嗽的老者也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林枫一眼,带着一丝警惕与希冀。
林枫不再多言,走上前,道:“老丈,得罪。”说着,伸手搭向老者的腕脉。
指尖触及皮肤,一股冰寒刺骨、凝滞不化的气息瞬间传来!果然是阴寒内力所伤,而且这内力属性极其歹毒,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老者的生机!
就在林枫凝神感知其体内伤势,试图追溯那阴寒内力源头之时,药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砰!”
药堂大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五六名穿着统一青色劲装、腰佩狭长弯刀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面色冷厉,目光如刀般扫过堂内,最后定格在那咳嗽的老者身上。
“李老拐!果然躲在这里!”冷厉汉子狞笑一声,“交出东西,饶你不死!”
堂内瞬间一片寂静,抓药的百姓吓得噤若寒蝉,伙计面无人色。那坐堂老大夫颤声道:“各……各位好汉,这里是药铺,救死扶伤之地,还请……”
“滚开!”冷厉汉子一把推开老大夫,带人便向那咳嗽老者逼去。
林枫眉头微蹙,缓缓收回了搭脉的手。他认出了这些人衣角处一个不起眼的、绣着楼阁图案的标记——青衣楼!一个在中原势力颇大、以接取各种暗杀、护卫、寻仇等任务闻名的组织。
那被称为李老拐的老者,面对逼来的青衣楼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猛地将怀中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向林枫的方向掷来,嘶声喊道:“小……小哥!帮我把此物……交给……‘泥人张’!”
话音未落,他竟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双掌泛起青黑色,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扑向那冷厉汉子!
“找死!”冷厉汉子刀光一闪,毫不留情地劈下!
林枫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油布包裹。入手微沉,形状方正。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老拐已与那冷厉汉子交手,但他重伤垂死,如何是对手?只听“噗”的一声,血光迸现,李老拐踉跄后退,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汩汩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青衣楼众人杀了李老拐,目光立刻转向了林枫,或者说,转向了他手中的油布包裹。
冷厉汉子持刀指向林枫,语气森寒:“小子,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林枫握着那尚带着老者体温和血迹的油布包裹,目光平静地扫过几名青衣楼杀手。这些人气息不弱,为首者更有江湖二流巅峰的实力,放在平时,他弹指可灭。但此刻初入中原,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麻烦已然找上门。
他看着那冷厉汉子,淡淡开口:“若我不交呢?”
“不交?”冷厉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就连你一起剁了!青衣楼办事,闲杂人等,格杀勿论!”
说罢,他身形一动,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直取林枫持包裹的右手!刀风凌厉,显然是要断他手臂!
林枫眼神一冷。
他不想惹事,但从不惧事。
面对迅疾而来的刀光,他脚下未动,只是握着油布包裹的右手手腕微微一翻,食指与中指如同灵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在那冰冷的刀身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却带着诡异颤音的轻响!
那冷厉汉子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阴寒侵蚀与霸道震荡的诡异力道,顺着刀身瞬间传遍整条手臂!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那柄精钢打造的弯刀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刀身上以指尖落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灰白色裂纹!
“什么?!”
冷厉汉子骇然变色,踉跄后退,几乎握不住刀柄。他身后的几名青衣楼杀手也齐齐色变,如临大敌。
林枫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油布包裹,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青衣楼众人,语气平淡:
“滚。”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杀意。
那冷厉汉子握着自己几乎废掉的右臂,看着林枫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这看似普通的灰衣青年,实力深不可测!
“走!”他咬了咬牙,怨毒地瞪了林枫一眼,带着手下狼狈地退出了济世堂,瞬间消失在街道人群中。
药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林枫。
林枫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油布包裹,又看了一眼地上李老拐逐渐冰冷的尸体,眉头微蹙。
泥人张?青衣楼?
这看似偶然的冲突,似乎将他卷入了一个新的漩涡。
他不再停留,将油布包裹收入怀中(实则悄然转入《神农本草经》夹层),对着那惊魂未定的老大夫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快步离开了济世堂。
街道依旧喧嚣,但林枫知道,这清河镇的暗流,已然因他的到来,掀起了第一圈涟漪。
而这场风波,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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