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之墟,死寂无声。
四象封天阵的光芒已彻底内敛,化为一道永恒矗立于天地间的巨大四色石碑,碑身布满玄奥符文,散发着镇压万古、隔绝两界的磅礴伟力。墟眼被彻底封死,再无一丝幽冥死气渗出。天空的裂痕已然弥合,虽依旧昏黄,却不再有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大地满目疮痍,记录着那场惊世之战的惨烈。
毒手药叉与叶倾城立于阵前,默然良久。那玉瓶中的“寂灭剑种”在叶倾城掌心微微发热,仿佛残留着主人最后的不甘与牵挂。
“走吧,丫头。”毒手药叉声音沙哑,拍了拍叶倾城的肩膀,“此地不宜久留,空间尚且不稳。”
叶倾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封印石碑,仿佛要将它的每一道纹路都刻入灵魂深处。她紧紧攥住玉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孤寂。
岁月如梭,光阴荏苒。
弹指间,十年已过。
那场席卷天下的幽冥之劫,已成为典籍中的记载与口耳相传的传说。世间恢复了秩序,却也元气大伤。诛邪盟完成了它的使命,各派退回山门,休养生息。天策府在穆云深整顿下重振旗鼓,护卫京畿。听雪楼在叶倾城与凌云长老主持下,联合四海商会,成为维系正道、监察天下的中流砥柱。
叶倾城已继任听雪楼主,修为更是突破至化境中期,凝霜剑意臻至化境,冰封千里,威震天下。她将剑阁听雪堂更名为“寂雪堂”,堂中常年供奉着一柄无主的寂灭古剑(寂灭子那柄)与一枚温养在寒玉中的“寂灭剑种”。她变得愈发清冷寡言,将全部精力投入宗门事务与修行之中,唯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对着那枚剑种独坐良久,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思念与哀伤。
毒手药叉成了听雪楼的客卿长老,整日泡在药堂与藏经阁,钻研解毒炼丹之术,脾气依旧古怪,却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沉郁。他偶尔会离开剑阁,云游四方,声称是去寻找稀世药材,但每次都会去几个地方——西北大漠的赤焰魔眼遗迹、蜀山深处的寂灭剑冢、南离不死火山、北冥玄冰渊,以及……遗落之墟的边缘。他总期待能发现点什么,却每次都失望而归。
谢流云将楼主之位传于叶倾城后,便与凌云长老常驻听雪楼后山禁地,闭关清修,极少过问世事,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也像是在等待什么。
天下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幽冥教的残余势力早已被清扫一空,再无异动。仿佛那场浩劫,真的随着那个人的牺牲,彻底成为了过去。
然而,真正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 ……
又是一个深夜。剑阁,寂雪堂。
叶倾城处理完最后一份卷宗,屏退左右,独自来到堂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冰冷的寂灭古剑与那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玉瓶上。她伸出纤指,轻轻抚过玉瓶,感受着其中那丝十年未曾消散的寂灭剑意,眼中掠过一丝痛楚。
十年了,他的气息依旧如此清晰,仿佛从未离去。
忽然——
“嗡……”
玉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瓶中的“寂灭剑种”光芒似乎闪烁了一瞬,比平时明亮了半分!
叶倾城娇躯猛地一颤,美眸瞬间睁大,死死盯住玉瓶!
“刚才……那是……”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那绝不是错觉!剑种刚才主动回应了她的触摸!
几乎在同一时间!
后山禁地,闭关中的谢流云与凌云长老猛地睁开双眼,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震动!
“刚才……那股波动……”谢流云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寂灭剑意!虽然微弱到极致,但……没错!是那孩子的气息!”凌云长老语气激动,“来源……似乎是……遗落之墟方向?!”
…… ……
遗落之墟深处。
四象封天阵依旧巍然矗立,寂静无声。但在那巨大石碑的最核心处,那原本彻底湮灭、归于绝对死寂的极点,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奇异的“涟漪”,正在悄然荡漾开来。
那不是能量的波动,也不是生命的迹象,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近乎于“无”中生“有”的法则层面的细微震颤。
仿佛在绝对的死亡与虚无之中,一点超越生死的“可能性”,正在顽强地萌芽。
这丝涟漪的源头,正是林枫当年以身祭阵、彻底燃烧消散的那一点真灵核心!
十年前,他燃尽一切,化为阵眼,意志与四象封天阵、与此界天地法则彻底融合。他的存在被抹去,意识归于虚无。
然而,他所修行的《气意性总纲》,乃是直指本源的无上功法,追求的是混沌归一,超越生死寂灭。他所融合的寂灭剑意,是终结,亦是新生的起点。圣火源晶之力,蕴含涅盘之秘。四象圣印,更是代表天地四方、构成世界的基础法则,本身就蕴含着“毁灭与重生”的循环至理。
当这一切力量,在他那超越极限的意志驱动下,以自身为祭品,极尽升华,完成封天壮举的刹那,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已然在他那看似彻底湮灭的真灵最深处,悄然发生。
绝对的寂灭,反而孕育出了一丝否极泰来的“生机”。这生机并非寻常的生命之力,而是一种更接近法则、更近乎“道”的永恒契机。
只是这变化太过微弱,太过深邃,被浩瀚的封印之力与时空法则所掩盖,十年间,无人能察。
直到今日,或许是时空的偶然交汇,或许是四象之力循环的某个特殊节点,这一丝微弱的变化,终于积累到了足以产生一丝微弱外在感应的程度!
…… ……
又过了数月。
毒手药叉再次从北冥玄冰渊失望而归,骂骂咧咧地回到剑阁。他习惯性地先去寂雪堂看看叶倾城和那枚剑种。
刚一踏入堂中,他就猛地愣住!
只见叶倾城并非独坐,而是与谢流云、凌云长老齐聚堂中,三人围在那枚盛放剑种的玉瓶前,面色皆是无比凝重与激动!
“你们……也感觉到了?”毒手药叉心脏猛地一跳。
叶倾城抬起头,美眸中闪烁着十年未有的光彩,她将玉瓶小心翼翼捧起:“药叉前辈,你看!”
毒手药叉凝神望去,只见玉瓶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寂灭剑种”,此刻竟然在缓慢地、有规律地明灭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寂灭剑意!这剑意不再是死寂的残留,而是带着一种……仿佛心脏跳动般的生命力!
“这……这怎么可能?!”毒手药叉骇然失色,“剑种……活了?!”
“不止如此。”谢流云沉声道,手中托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上水波荡漾,显现出的正是遗落之墟四象封天阵的景象,“我与凌云师叔以‘溯光镜’日夜观察封印,近日发现,阵眼核心处,有极微弱的法则涟漪荡漾,其波动频率……与这剑种闪烁,完全一致!”
“是林枫!”叶倾城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巨大的希望,“他的真灵……没有彻底消散!他在封印中……孕育着一丝重生的契机!”
“寂灭涅盘……混沌重生……”凌云长老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精光,“莫非……《气意性总纲》与四象圣印结合,竟能达到如此不可思议之境?!以自身寂灭化为天地封印,再于绝对死寂中,孕育出一线超越生死的生机?!”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近乎神话!
但眼前剑种的异变与溯光镜的景象,却指向了这个唯一的可能!
“可是……即便真灵未泯,想要重生,谈何容易?”毒手药叉很快冷静下来,眉头紧锁,“他以身化阵,真灵与封印一体,几乎等同于天道的一部分。若要归来,所需能量何其庞大?契机何其艰难?几乎不可能!”
“再难,也有希望!”叶倾城斩钉截铁,美眸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既然有一线生机,我绝不会放弃!楼主,师叔祖,药叉前辈,请助我!”
谢流云与凌云长老对视一眼,重重点头:“林小友为天下苍生舍身,我等岂能坐视?纵有万难,亦当竭尽全力,助其归来!”
“妈的,算老子一个!”毒手药叉一咬牙,“这小子命硬得很,说不定真能创造奇迹!需要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老子去偷去抢也给他弄来!”
希望之火,在死寂的灰烬中,重新点燃。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丝微弱的法则涟漪,并不仅仅被他们所感知。
在遥远不可知的、被封印的幽冥真界深处,那无尽死寂的黑暗核心,一双冰冷残暴的眼眸,也在同一时刻,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极致的愤怒。
“寂灭的气息……竟然还未彻底消散?!甚至……在试图窃取封印之力,涅盘重生?!”幽冥教主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滔天杀意,“蝼蚁!坏本尊大计,封我圣界,竟还想死而复生?!”
“绝无可能!”
一股恐怖的意志穿透层层封印的阻隔,艰难地渗出一丝,化作一道无声的命令,传向某个早已埋下的黑暗种子。
“唤醒‘暗墟’!找到那缕残灵!在他真正复苏前……彻底抹除!”
危机,并未结束。林枫那一线渺茫的生机,引来的,将是来自幽冥真界最恶毒、最疯狂的反扑!
新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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